澳洲医院分娩记
从小知道资本主义万恶,虽然没有体验过,但坚信:无风不起浪,说你万恶,你就万恶!
以往和资本主义社会有些间接了解,它的万恶隐蔽得深,我一时没能发现什么。不过近期“贴身”接触,它的狐狸尾巴,就露出了一大截!
事情是这样的:我送女儿到资本主义澳洲留学,反复叮嘱她:偷偷把他们的高科技学到手,最好能学一大把;一旦高端技术在脑子里扎了根,当天就坐飞机回来,不用先看望我,直接去北京,为祖国效力。
可恨这小妞,拿到学位后,不但当天没回国,反而捏起拳头宣誓:热爱澳洲,接受澳洲的价值观、世界观……加入了外国籍,变成万恶社会中的一分子,直接为资本主义卖命了。从此我就单方和她断绝了关系。你走你的独木小桥,我走我的阳关大道。女儿又回过头来忽悠我:“虽然我在外国,但我爱的是中国!”
前几天,女儿要生产了,即,我要走上外公这一重要岗位了,只好假装向资本主义低头,一趟飞机,睡到了澳洲。
进了当地医院,发现他们几乎处处和祖国医院对着干,不由得你不火冒三丈。
先说说剖腹产。女儿一提出要求,医生就一口回绝:“那不行!”澳洲医学界提倡甚至“强迫”自然分娩。实在生不出来?确实不是伪装的?已经战斗三天三夜了?那可以开会研究,剖不剖由医生决定。嗯,不剖要打无痛分娩针?早就普及了?哼,那么打嘛。华侨虽然不怕痛——我老婆生我女儿就没打——但也不喜欢痛。结果当然就打了针,顺利生下个女娃娃。
第二说说剪脐带。外孙女一出世——可恨她,在一秒钟里,便获得了外国国籍——医生便在脐带上剪了一刀。你剪一刀就剪一刀吧,还硬把剪刀递进女婿手里,让他再剪一刀。歪理是:“新生命诞生的过程,父亲不但要全程目睹,还要具体参与,使生命与生命,贴得更近更紧。”让外行对新生儿动剪刀,尤其这个新生儿是我外孙女,那要你医生干什么!女婿那一刀,算不算帮你们加班?加班不是能赚三倍工钱吗?为什么没有付?
第三说胎盘。医生请示我女儿:“胎盘怎么处理?”嗯?什么意思?胎盘的处置权归自己?!我偏要无偿让它归医院怎么的!我们中国医院一直就是这样干的嘛!哪个产妇见过胎盘?提都没人提,仿佛生娃娃,本来就没有胎盘的。拒领胎盘之后,医生给了一截脐带作纪念。有什么用呢?回家再慢慢思考!
第四说新生命的第一抱。我孙女晓得要吃亏,哇哇大哭着,来到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坠床后既无人擦,也无人洗,立刻就被甩进我女儿怀里。孙女血糊糊的,女儿也血糊糊的。歪理是:“新生命来到世上的第一抱,只有母亲才有资格完成。擦和洗,都延缓至第一抱完成之后。”我呸你一大口黏痰!哪有医院不讲卫生的嘛!管你的,反正产妇的血衣,婴儿的血被,都由医院提供,要赔也是医院自己赔自己。
第六说亲密接触。每晚,有一个规定动作叫亲密接触。由助产师指导——其实是监督——完成。其时,我虽然刚刚荣升为外公,且不受两届限制,但也被赶到门外站得脚底生根成了一棵老树。因为,室内,女儿孙女都脱掉衣裳,黏在一起,正亲密接触呢!歪理是:“有助于婴儿熟悉母亲,记住母亲,使母乳喂养更加顺利。”我有点想笑。照这样干,待会儿穿起脱掉的衣裳,就不亲密了?嘁!
第七说房间。中国人,或华侨,最喜欢热闹,最害怕清净。可是偏偏产房是单间!病房也是单间!想找个人挤到一堆说说话,不可能。日子真难混!奇的是议员就住的隔壁,房间和普通病房一模一样。这不是目中无人吗!没把领导干部放在眼里,他们可是国家的宝贵财富啊!顺便说一句,议员是位男性,住在一墙之隔的男科,倒不是来生娃娃的,而是专门来结扎,不要娃娃的。
第七说冰水。产妇消耗大,身体弱,尤其这产妇是我女儿,那就更加需要重视。按照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医理论,冷伤脾,更不要说冰。可是,医院每顿配餐,偏有一盒冰激凌。这还不算。居然,助产师端来了400毫升的一大杯冰块,冲冷水,让产妇喝下去。歪理是:“有利于子宫的恢复。”老外自己从不喝开水,直接喝自来水,但也不是喝冰水呀!这不是害人吗!
现在说出院。几天后,女儿要带着我孙女出院。你想出院?不忙,就不让你出。等医生重新检查一遍再说。来了一堆人,只要想转身,满屋都是外国人的大屁股,让你转不成。医生之外,老护工老护士老护师老什么什么,还在一线冲刺呢。我们注重照顾老同志,老外注重就业机会均等。他们先给婴儿测听力,及其他指标;又继续教母乳喂养,查产妇指标。总之,母婴全面体检一次,达标才出院。既然进来了,不是想走就走得脱的!
出院资料几厚本,医生拿到病房来。患者或家属不去办公室,办公室只办公,医生和病人接触,都在病房。想行贿也没机会下手。医生逐一说明,居然花掉41分钟,像是和久未谋面的老朋友说话一样。其实很繁琐。
控诉了这么久,总之,资本主义万恶的狐狸尾巴,被我抓住了!
我的苦,诉不完,从小受到过“诉苦大会”“批斗大会”的栽培,还想诉。可是各个房间婴儿的哭嚎比赛,正好开始了!那就出院,回家。
这就完了吗?没有。一周后,医生第一次到家里作定期回访呢!医学观察自然是少不了的。其实就是把我的乖孙提出被窝。澳洲的4月,已经是深秋,天凉,照样脱光,连尿不湿都扯了,袜子都扒了,胡乱捏了一回,挼了一遍,把婴儿整哭才完事。老外不养娇小姐,自己的小孩子,冬天也光着脚到处跑呢。他们从小被捏惯了,被挼惯了,吃苦等于锻炼。也检查产妇。医生只是医生吗?错!她还有一份责任(邻居、熟人,一切能够获得婴儿信息的人,都有这份责任),即,考察婴儿生活环境,生活状态,如果离谱,马上干涉别家内政——报警,婴儿就变成“祖国和人民的孩子”了。又完了吗?没有。区福利署妇女儿童官员也要来家里“侦查”;一级级都要来。一级级都来后总完了吧?没有!轻易是不会完的!国家要送福利呢!拿着出生证,去福利署领生产补助金,领婴儿——也就是我外孙女的——牛奶金吧!
那么到底走到哪一步才算完呢?不晓得,在家里等等,再无人来纠缠来理睬,就完了。
喂,忘记说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最会笼络人心,除了发津贴发补助,去医院看病,生孩子,请护理员,请洗澡师,请催奶师,包括就餐——也即包括那害人的冰激凌, 也统统免费,确实免费。为此我心花怒放,就不管资本主义万恶不万恶,专门先笑了几声:哈哈呵呵嗨!哈哈呵呵嗨!笑声特怪。回想一下,似乎每个人,占完便宜,心情过分舒畅时,笑声都怪。笑归笑,反正资本主义的狐狸尾巴,被我发现了,并牢牢记住了!
最后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也坚决反对全盘西化了!不过那看病免费,打无痛分娩针,领牛奶金等这金那津这补那贴之类的规矩,应该留着备用,我不反对。不是被收买了哈,先声明!
2018年4月22日
作者简介:李双,男,55岁。祖籍四川简阳,生于贵阳,后居成都,现居墨尔本(中国护照)。1979年毕业于简阳县龙云公社小学“戴帽”初中部附设高中班。1985年发表小说处女作。曾任报社编辑、记者。1993年加入四川省作家协会;也是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墨尔本华人作家协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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