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县城。图据汶川县人民政府官网 大禹雕像 □林赶秋 汶川是四川盆地西北部边缘一个小县,归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管辖,东邻彭州市、都江堰市,南接崇州市、大邑县、芦山县,西界宝兴县、小金县,西北至东北分别与理县、茂县相连。 传说,治水英雄大禹就出生在汶川。2011年5月,《禹的传说》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7年7月,四川历史名人文化传承创新工程又将籍贯在汶川的大禹列为第一批十位四川历史名人之首。 川者水也,“汶川”的来历也正与水有关。据唐代《元和郡县志》记载:“汶川县因县西汶水为名”。汶水即岷江,汶川县乃因岷江流经境内而得名。在汉代,则被叫做“绵虒县”。如今,这两个略显冷僻的字词仍旧保存在汶川县所辖绵虒镇的镇名当中。 汶川的奇兽 虒,一个不太常用的汉字,却拥有三种不同的读音:音斯、音题、音至。“绵虒”之虒,究竟该读哪个音呢?其实,这主要取决于“虒”在此处的意思。 明代学者曹学佺在其地理学巨著《蜀中广记》里记载:“汶川县,汉之绵虒县也。虎有角曰虒,行水中,地有此兽矣。晋置汶川州于此,周武帝保定四年移汶川州于广阳县,州废,乃置汶川县。”原来,汶川的地界上有“虒”,所以在西汉建县之初,就取了“绵虒”这样一个独特的县名。 虒是什么东西?中国第一部字典《说文解字》作过如此解释:虒,又叫“委虒”,是有角的老虎。 宋朝官修的韵书《广韵》和《集韵》却认为:虒,样子像虎,头上有角。此兽出产于广阳,能在水中自由行动。 难道虒是一种水陆两栖而头上长角的虎类猛兽?我们现在怎么看不到它?难道早就绝种了? 由于相关文献太过缺乏,这些问题如今都成了悬案。不过,有一点可以非常肯定:在这个意义上的“虒”字,读音应为“斯”。没错,“绵虒”跟“绵丝”,若用普通话来念,听上去是毫无差别的。 虎有角曰虒,虒原本是汶川地面上的一种动物,或许是因为它太过奇特而稀罕了吧,古人便把它镶嵌进县名之中,并载入了正史。 在既是正史,又是中国首部政区地理志、中国首部沿革地理著作的《汉书·地理志》内,“绵虒”为“蜀郡”所辖十五县之一,与“成都”平起平坐。 绵虒在明正德七年(1512年)以后,一直是汶川县治所。1952年,汶川县政府机关从绵虒全部迁至威州办公。从此,威州即为汶川县城所在地。 汶川的奇相 如果说虒的形象还在人们能接受的正常范围之内的话,那么,生于汶川的江神长相就显得多少有些怪异了。 先秦地理志兼博物志《山海经》有这样一条佚文:“神生汶川,马首龙身。禹导江,神实佐之。”这个神即江神,生于汶川,长着马的脑袋、龙的身子。因此,后人干脆就称他为“奇相”。龙之身,马之首,集于一体,这相貌难道还不够奇吗?长相虽然奇诡,能力却很强大,祂曾帮助禹导江治水。李冰于修建都江堰之前,在岷江上祭祀的江神,说不一定就是这个奇相。 奇相与虒的共同点至少有两个:一是均出现在汶川,二是均能在水中自由行动。 巧得很,“汶川”这个县名也与水密切相关。古时“汶”、“岷”二字相通,“岷江”又写作“汶江”,又称为“汶水”,而江、水、川都是一个意思,汶川县便因这岷江流经境内而得名。 滔滔岷江纵贯汶川县境东部,县境流域达88公里。杂谷脑河、草坡河、二河、寿江四大支流从西向东,分别在县北部、中部、南部注入岷江。县城威州镇位于县境北部,是杂谷脑河与岷江完美汇合之处。 从云端俯瞰,汶川河沟纵横;在江中仰望,汶川山高谷深。 于这般水汽氤氲的环境之中,诞生出懂水性的江神奇相和奇兽虒,就毫不稀奇了。 大禹从汶川走进历史 相比奇相和虒,禹的名气就大得多,故事也要丰富得多。 更有意思的是,禹也生于汶川。如果再说细一点,其出生地即在今汶川县绵虒镇与映秀镇之间的“飞沙关”岭上,古称“石纽山”。 此山山上土地平衍,名叫“刳儿坪”,可以种植作物,原有数家羌民居住。另外还有一座庙宇,占地数百步,羌民称之为“禹王庙”或“圣母祠”。大家代代相传,说这里是“圣母生禹处”。 圣母,就是禹的妈妈女嬉。她原先是有莘国的公主,后来嫁给了崇伯鲧,并追随他到各处去治水。女嬉一直怀不上孩子,一天在岷山上误吃了薏苡,才有了身孕。好不容易怀胎十月,一朝分娩时,竟然难产了,最后只好用吴刀剖腹,取出了禹,血点溅满了旁边的石头,怎么刮也刮不掉。当地人相信:“取石煎水,可治产难。” 刳就是剖的意思,女嬉刳腹生儿于此坪,所以被形象地叫作“刳儿坪”。在古代,顺产是正常而多见的,剖腹产是少见而奇怪的,故而才产生了这样带有纪念性的地名。 禹王庙后来被毁,今天除了残垣断壁,只有飞沙关洞顶岩上从右向左题刻的“石纽山”和山壁上从左向右题刻的“禹迹”等字样尚可证明它曾经的存在。 若想大致了解一下禹王庙的规制,如今倒是可以去看看绵虒镇上的禹王宫。 禹王宫建于清道光十一年(1831年),坐东向西,四周是民居建筑。宫为石木结构,占地四百多平方米,单檐悬山式屋顶,施小青瓦。正殿明间为抬梁式梁架,次间为穿斗式梁架,面阔三间共12.10米,进深四间共7.40米,通高9.02米。过道施卷棚天花,柱上部饰木雕饰带,窗、枋饰木雕花草图案。 一条长13.66米、宽1.98米的走廊将正殿与一个戏台相连,台上方施藻井,台背面有一座偏房,也是单檐悬山式屋顶、穿斗式梁架。 可以想见当初,每年农历六月六大禹诞辰,台上演如梦如幻的戏剧,台下汇聚如火如荼的观众,那会是多么喜庆闹热的节日场面啊! 庄学本为禹王宫留影 20世纪30年代,禹王宫里书声琅琅,一所专为贵族子弟而办的义务学校就设在其中。1934年,被今人誉为“影视人类学摄影大师”的庄学本来到这里,为学生们拍了一张合影,女孩子盘腿坐在第一排,男孩子在后面站了三排,而背景便是通高8.97米的戏台。 庄学本跟笔者一样,也是从都江堰“出发”的,只不过都江堰当时还叫“灌县”。 1934年5月22日,他从灌县进山。一路带了三个嘉绒藏族人做随从,又雇了两个羌族人做背夫,沿着岷江上溯。当年5月30日的上午,越过高八十米的飞沙关,沿途异常美丽,背夫在一幅画景中活动。十里以后,发现一块平坝,坝上隐藏着一座城垣,这就是汶川县城了。 当天下午,他去赴了县长的宴会。关于具体情形,庄学本作了这样的记述: 正在举杯高谈之际,忽然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发生在对面的山上。县长说:“这是流沙坡的崩裂,路上的行人太危险了!”他说时脸上紧张,我因为初到这里,还不甚明了个中景况,所以追问着崩裂的情形。据说:流沙坡的沙,自山顶至山脚,全部都是松动的细沙,坡中不生树木杂草,所以不时地从山顶上向下塌泻;经过的行人遇到了流沙,就连人带货打落到江中,绝无生望。去年行人遭遇这类飞沙的情况,已有数起。在叠溪地震以前,流沙崩塌还少,地震之后,沙石就更松动了,崩塌得也更多了。这种流沙坡的道路,也不易修理,今天已筑成很平整的大道,明天就会变成深沙的坡陀。工程师经过了长期的研究,认为悬崖绝壁还可用炸药炸,或用人工开凿,唯有流泻不尽的流沙,至今还没有办法。 庄学本所谓汶川县城其实就是绵虒,宴会的地点应该就在绵虒的汶川县衙里面。该县衙建于清嘉庆三年(1798年),坐西向东,占地1327平方米,正堂与后堂均为木石结构,单檐悬山式屋顶,施小青瓦,是阿坝州现存唯一的古代县级衙署。 既然看到了禹王宫,庄学本当然会听到一些传说。 在旅行日记簿中,他曾如此写道:“这一带山上都是羌人的村落,西羌是古民族,四千年前以治洪水著名的夏禹王就是羌人,他诞生在汶川之南的石纽村。” 后来,村子废了,只剩下石纽山,巍然独立于荒烟蔓草之中。 汶川绵虒镇全景。图据汶川县人民政府官网 秦公簋 自先秦至上个世纪之前,历代都把大禹治水视为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重大事件。偶尔也有质疑的声音,但终究不占主流。无论如何,不管是真是假,大禹的故事很早就传遍了整个中国,作为大禹故里之一,汶川也因此而扬名。 董湘琴小唱石纽山 沿着时间上溯至1891年,逆岷江而行来到飞沙关的有一位拖家带口的贡生,他便是灌县人(今都江堰市)董湘琴。 清光绪七年(1881年),松潘地区发生动乱,总兵(又称“镇台”)夏毓秀督师平叛。嗣后,夏毓秀开始“斥私财建书院,广延名宿,崇化励贤”。得知董湘琴才华出众,夏毓秀专门邀聘他到松潘来做幕僚,为自己出谋划策,并撰写各种文稿。九月重阳节这一天,董湘琴带着妻子从镇夷关(即今都江堰景区之玉垒关)出发,顺松茂古道缓缓而行。岷江两岸的风景名胜、藏羌民族的风土人情深深打动了他,触发他一路随游随唱,最终写成了纪游长诗《松游小唱》。 在飞沙关上,董湘琴信口吟唱道:飞沙岭连飞沙关,岩刊“石纽山”,相传夏后诞此间。《蜀王本纪》禹生广柔,隋改汶川县。凭指点,刳儿坪地望可参。今古茫茫,考据任人言,我来访古费盘桓。总算是尽力沟洫称圣贤,有功在民千秋荐。 “夏后”即夏朝皇帝,此指禹。尽力沟洫,有功在民,说的都是大禹治水。 “尽力沟洫”云云,最初则来自另一位圣贤孔夫子的赞扬:“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在孔子眼里,禹简直就是德才兼备的完人:自己吃得不好,穿得不好,住得也不好,却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平水土,名山川,最终将芒芒禹迹画为茫茫九州,奠定了最早的中国版图。 王元辉接踵而至 在董湘琴之后,在庄学本之前,极具民族志价值的《川康民俗调查报告》之副产品《近西游副记》的作者王天元(即王元辉)也由灌县到汶川。他觉得《松游小唱》珠玉在前,又“情趣飘逸”,便摘选其句嵌入自己的游记之中。 王天元所引用的《松游小唱》自序开头有这样一句:“《松游小唱》者,辛卯松潘之游,随游随唱也。” 1929年春,王天元再上松潘时,经过了汶川。他这样写道:飞沙关风甚大,确实有飞沙自江底卷来,行人不敢瞠目。关上有夏后祠,岩上刻“石纽山”三字,相传这是夏禹王的故里。附件不远有跨儿坪说是夏禹王诞生的地方,因为书上说过“禹生石纽”“禹出西羌”“禹生广柔”等等话头,于是乎汶川有石纽山,当然要认夏禹王是老乡。过关,山形比较开展,路旁间有耕地。西蜀平原里的大水牛早已绝迹,山地石多,一条黄牛的力量犁不彻底,所以用两条牛并驾。一路半山上都是“吊脚楼”,房屋的形式多已成平顶。 所谓“夏后祠”就是禹王庙,“跨儿坪”就是刳儿坪(四川话念“刳”为“跨”,王氏记的是音),“西蜀平原”就是成都平原。 对王天元来说,这些高原风情是平原所缺乏的,所以值得大书而特书。他的这些记叙,即便放在今天,照样是非常生动而精彩的。 石纽山而外,汶川还有一座人文之山,不得不提。它与都江堰镇夷关所在的那座山同名,也叫“玉垒山”。 作为威州主山,位于岷江东岸的汶川玉垒山的地位不可谓不高。千百年来,它一直矗立在县治之后,明代在知州州署背后。 山之北侧崖壁上用隶书竖刻了“玉垒山”三字,较为特别的是,玉字右下一点刻在了左下。字高50厘米,字宽60厘米,字距25厘米。相传蜀汉建兴十四年(236年)夏四月,刘禅视察都江堰时,曾来到此山,并题写了这三个擘窠大字。又有人说是昭烈帝(即刘禅的父亲刘备)手书。 另有人说,是南宋淳熙年间(1174-1189年)无名氏的字迹。例如清人陈克绳的描述:“玉垒山在治南,县境之主山也。奇石千尺,云浮其上,翠色可挹,屹立城表。上有‘玉垒山’三大字,甚奇古,宋淳熙时书也。” 其实,以上三种说法的真实性皆不可考。正所谓“今古茫茫,考据任人言”,我们今天只去欣赏它的奇古就行了,不必非要去落实它的来历。就像石纽山上的“禹迹”等字,谁又知道是哪朝哪代何人何时的墨宝呢?但即便不清不楚,也并不妨碍并减弱我们对禹的缅怀与景仰。 大禹治水平天下 石纽山对面北侧,据说是涂山国的辖境;又传为禹娶涂山公主女娇之地,故称“涂禹山”。 大禹结婚之后,只在涂山待了四天,便辞别娇妻,前往治理父亲鲧尚未平定的水患。史称“大禹治水”。 大禹治水,究竟是信史,还是传说? 西周中期有一件食器名叫“遂公盨”,春秋末年有一件食器名叫“秦公簋”,差不多同时还有两件乐器:“叔夷镈”和“芈加编钟”。这些青铜重器之上,均铸有“禹”的大名。 “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这是《诗经》里的追述。 “禹有功,抑下鸿,辟除民害逐共工。北决九河,通十二渚疏三江。禹傅土,平天下,躬亲为民行劳苦。”这是《荀子》里的咏唱。 “岷山导江,东别为沱。”这是《禹贡》里的记载。 如果没有夏禹的导江壮举在前,就没有后来蜀王鳖灵治水、蜀守李冰治水的成功。“大禹开其端,鳖灵继其业,李冰总其成,历代遵其制”,才有了今天这座既灌溉了成都平原又“永久性地灌溉了中华民族”的都江堰水利枢纽工程。 自先秦至上个世纪之前,历代都把大禹治水视为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重大事件。偶尔也有质疑的声音,但终究不占主流。 地球科学和环境考古研究表明,距今约4200年到4000年,北半球普遍发生了一次气候突变事件。而距今4000年前后,世界许多地区的古代文明发展进程也发生了巨变。一般认为,大禹治水也应是这一气候事件导致的历史事件中的一环。 又有学者认为,距今4000年前后的九星地心会聚(太阳系内九大行星同时运行到太阳一侧的现象),引发了包括洪水在内的大规模自然灾害,由此导致了黄河南北改道,改道又加剧了洪水泛滥。大禹治水就是在这样的地理背景下展开的。 无论如何,不管是真是假,大禹的故事很早就传遍了整个中国,作为大禹故里之一,汶川当然也不例外。比如《蜀中广记》中就有这样的记载:石纽,夷人共营之地,方百里,不敢居牧;有罪逃野,捕之者不逼,能藏三年不为人得,则共原之,言大禹之神所佑也。 作为大禹出生之地的石纽山,曾被视为神山,方圆百里之内,老百姓都不敢放牧六畜。有罪的人若逃往此处,就不会继续被追捕了;若还能在山上躲过三年,便可以得到大家的原谅。因为大家都相信这样一个逻辑:能在石纽山中躲上三年不死,说明这个罪人已得到了大禹的护佑。 春秋时鲁昭公元年(公元前541年),刘定公感叹道:“美哉禹功,明德远矣!微禹,吾其鱼乎!”没有大禹治水,我们中国人早已成为鱼鳖了吧! 逝者如斯,在今人看来:禹,大禹,伟大的禹,不但护佑了石纽山,也护佑了汶川,甚至护佑了整个中华民族。 大禹与羌碉的形象 那么禹究竟是什么样子呢?在都江堰旁,东汉官方为了镇住滚滚岷江,雕造了“三神石人”,其中那个出土于1975年、断头执锸、被专家误认作“堰工”的就是大禹。 大禹执锸以为民先的形象,从西汉《淮南子》的记载到山东武梁祠石上的画像,从东汉的神石人再到今天汶川城里魁伟屹立的雕塑,一直都没有改变。这也是中国人心目中的大禹,代代相传,亘古不变。 汶川除了城里魁伟屹立的大禹,县内威州、绵虒、克枯、龙溪等乡镇村寨还分布有各种古碉,它们外观似浮屠而无层级,是羌族人民在长期生活和战争中产生和逐步完善的建筑。战时作哨望、防卫坚守之用,平时可储藏粮草、住人。其高者达40余米,人站在上面,呼呼生风,既寒而栗,它却岿然不动,十分坚固。1933年,茂县叠溪发生7.5级地震,波及汶川,但县境内的碉楼却无一崩塌。 古碉建筑材料分为石(片石)、土、木三种,也有三种材料同时合用于一碉的。碉体一般呈正方形,由下往上逐渐内收成塔状。内部分层,多少不等,各层均开有瞭望射击之孔。上有顶盖,可蔽雨雪。 威州镇布瓦碉群共有五座,分布在东西长200米、南北宽150米的布瓦寨中四周,皆用黄土筑成墙体,内设木质楼架。平面呈方形,整体由下往上逐渐内收呈方锥形。其顶部为木结构拱式顶盖。其中东部一座,碉高20米,底边长4.5米,土墙厚0.47米,门高2.1米、宽1.64米,为清代所建。 这种建筑,据说是由禹的父亲所发明。相传“夏鲧作城”,城亦谓之墉,“墉”缓读则为“邛笼”,邛笼即羌语之碉楼或碉房。果然如此的话,当初大禹治水,“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其三过而不入的家门,就极有可能是这种碉楼之门。 禹与羌碉的形象,既高且大,禹与羌碉的形象,就是汶川的形象。高原大地之上,有了汶川这座古城,便于山川雄奇之外,又增添了历史的宽广与文化的厚重。 作家简介:林赶秋(本名朱建波),青年学者,文史作家、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出版有《诗经里的那些动物》《天涯孤旅——林赶秋文选》《国学七日谈》《绝代有佳人——女性小品赏读》等专著,点校有乾隆《渠县志》、嘉庆《渠县志》、嘉庆《定远县志》、咸丰《邛巂野录》、民国《盐边厅乡土志》等旧籍。有作品入选《大学语文》《中学生阅读行动指南》。有作品获第三十二届全国城市出版社优秀图书奖。近年陆续推出《九天开出一成都》《唐诗里的成都生活》《古书中的成都》等天府文化研究成果,“专于发现古籍经典中的成都历史面貌和文化发展历程,形成了具有独立旨趣的在地性写作”(《2017四川文学发展年度报告》)。
林赶秋是笔名,但此名已用十多年,早已和他本人对号入座。关于此名的来历,据他说,“双木林”取自父母姓氏各一半,“赶秋”是苗族在每年立秋之日举行的一个传统节日,他恰好也是在立秋之日出生的,故取名“林赶秋”,读来响亮又有韵味。
去年都江堰市作协年会,林赶秋交出的“成绩单”长达几页A4纸。作为一名职业作家,其自律和勤奋使他近几年著述颇丰。刚过不惑之年的林赶秋,内心始终隐藏着儿时在农场生活的美好;17年经营书店的经历让他博览群书,厚积薄发。2018年起,林赶秋专职从事写作,努力和文字“较劲”;2019年底,新作《古书中的成都》是他交出的最新的答卷。
还原历史打望成都变迁
《古书中的成都》一书,收录了林赶秋于2017年至2018年发表在《成都晚报》上的大部分文字。通过梳理、研读古文原典内的相关记载,对先秦至清代的成都(88处提及“都江堰”,59处提及“青城山”)在场文人、城史及天府文化作了深入浅出的重构,不生造,不戏说,有料有趣,有述有作。相对市场上已有的成都历史书籍而言,此书含有若干独家叙事和一得之见,兼具文学兴味与学术价值。
林赶秋在这里所选用的“古书”,其历史下限为明清。他以独辟蹊径的方式观察成都,让我们看到了成都的“另类”生活,如杜甫的成都岁月、陆游与青城山道士、范成大与成都等等,都有着让人好奇的一面。至于明清时代的成都记录,数量就更多了,《丁治棠纪行四种》就有对晚清时的成都生活多有着墨,原来那时候的成都生活并不比今天落伍。至于像《益部谈资》《听雨楼随笔》《蜀游闻见录》《蜀海丛谈》《芙蓉话旧录》等作品中都有对成都生活的仔细书写。
读这样的旧籍,让人感兴趣的是成都人生活的演变,同时也是耐人寻味的话题。比如说川菜在明清时依然是属于古早味,今天所看到的许多食材当时尚未引进,这也就注定了成都人的饮食消费是传统型的,加之“湖广填四川”的大移民,带动了饮食文化的发展,也逐渐使其变得多元和繁荣起来。
“林赶秋将这些历史文献与现实生活对照阅读,也就让我们看到了更为立体的成都,犹如一帧帧老照片,诉说着历史沧桑。在这些古书里留下来的影像,虽是惊鸿一瞥,却已是弥足珍贵。当我漫步在成都的君平街或琴台路,不免穿越历史时空去想象其旧时样貌,以及来往这里的人物与故事,这其中的微妙恐怕只有踏足这‘历史现场’,才能洞察一二吧。”知名书评人朱晓剑这样评价《古书中的成都》,“当我们对生活的地方不够了解时,阅读这样的‘常识’,无疑是对人文精神的补充和继承。”
17年“阅读记”厚积薄发
从事历史文化研究,和林赶秋开了17年书店大有关系,他曾经大量阅读好书。他如此形容阅读,阅读的海洋中渐渐升起明月,能记得的语句如暗流涌动,认准一个方向推动小船,扯动风帆。而忘记的那些,则是大海本身,沉静起伏——同时也是世界本身。无形之中,他从曾经的“小”我中脱离出来,扎进了更浩瀚、更广博的“大”的历史文化背景当中。
2000年到2017年底,林赶秋的书店开在江安河边。因为喜欢读书而开书店,所以这家书店自然有他的口味和品味。本土作家何民记录,“在那些堆得摇摇欲坠的书中,人文社科类的书占了很大的比重,其中既有名家名作,如鲁迅、茅盾、莫言、贾平凹的著作,也有很多虽不能列入畅销之列,但绝对是经典的书。如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洪应明的《菜根谭》等,还有叶灵凤的《读书随笔》、杜渐的《书海夜航》等读书人偏爱的好书。”当然,在这个小小的书摊上更有许多让淘书人意外惊喜的书籍和资料。如成都和都江堰的地方史志书籍等,有许多是尚未公开出版发行的史料,在新华书店是买不到的。对于做学问的人来讲,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资料。
林赶秋付出青春守着这个小书摊子,这个小小的书店对他来讲,无疑是其文字耕耘中的一块沃土。
2011年,林赶秋的国学著作《国学七日谈》问世,他先后出版了《诗经里的那些动物》《天涯孤旅》《绝代有佳人》等。2017年4月13日,《司马相如魂归何处》发表于《成都晚报》,此后,他以连载的方式在《成都晚报》开设专栏,引发众多关注。老诗人流沙河为其送书并题字勉励:“林赶秋先生,大作之见于晚报者,篇篇读了,您写得好。拙作小册讬小兵先生转上。”
从曾经的读者跃升为作者、“《成都晚报》天府文化学习小组”成员,一路走来,林赶秋说他不仅要感谢付出辛劳的编辑老师,也要谢谢自己:在杂事丛脞、创作困顿之际,没有放弃;在顺遂平坦之时,没有重复自己,而能严苛自己。
美好的童年治愈一生
此次采访林赶秋,感觉他比去年作协年会时圆融了几分,皮肤白净,戴副眼镜,说话中气十足。聊到感兴趣的话题,他瞬间打开话匣子,眉宇间表情生动。
心理学大师阿德勒说,“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林赶秋就是那个幸运的人,童年给予他的美好滋养了他半生。
1978年,林赶秋出生于灌县人民医院,等他1992年回到这座城市时,灌县已经更名为都江堰市。他的童年、少年是和父母一起在大凉山雷波县的一处林场里度过的。在大山深处,人际关系简单、自然纯朴美好,如今回想起来,他眉飞色舞的样子让人可见快乐少年的影子。“人家说推窗见山,我们把门打开,眼前就是树林,春天鸟语花香,夏天遮荫蔽日;水是极清澈的,能看到鱼儿在水中游;空气就不必说了,纯净清新。”当时林场只有100多人,有学校、商店、卫生室等基础设施,生活条件相对艰苦,可自然的馈赠、淳朴的人际关系都给林赶秋留下了深刻的美好记忆。
1992年林场转产,林赶秋跟随父母到了都江堰。从此,上高中、读大学、开书店、娶妻生子,他再没离开过这片土地。
大学时听从父母建议选择了旅游英语专业,可林赶秋对这门专业的课程实在提不起兴趣,大一读完之后毅然选择退学。但这一年里,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读书上,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以至于他去图书馆借还书,管理员用带有疑惑的口气问他,“你真的一天就把一本书看完了?”他形容,这是拼命看书的一年。
不读书了,林赶秋外出打工,巧合的是,他的第一个打工地点就在凉山冕宁县,离雷波县不远。他的工种有个很高大上的名称——“地球物理勘探”,实则就是打钻灌浆(水泥)。在工地上没日没夜机械式劳作了7个月,饿体肤、劳筋骨,林赶秋的身心得到了淬炼。虽然后来他不愿再回忆这段生活,但他一直记得守工棚的一个月里看见的漫天星斗,以及就着碘钨灯读的《穆斯林的葬礼》《西游记》这两本书。美丽的星光和文学的亮光一直支撑着他,只要有可能,他就将所思所想写在纸上,以充实的内心来唤醒疲惫的身体。
一路走来,林赶秋听从内心的指引,他的文学观、学术观、人生观可用六字概括:真诚、严谨、博雅。
记者还在疑惑,半年不见这人怎么就圆融了几分? 林赶秋笑着说,去年他升级做父亲了,有了孩子,多了几分牵挂。冲奶粉、换尿布的奶爸生活让他很是忙碌,他只能充分利用碎片化时间写作,半夜灵感来了抓起手机记在便笺上,再见缝插针敲在电脑上。
这样的林赶秋,如他的文字般,鲜活、生动、有趣。他的打捞历史文化之旅,也如歌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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