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丨远近：桃源尽头尘世扰 梦中华胥忆故人

°煮文说趣

今天要说的这个词牌，可能会有些陌生。但是它并没有前文的清平乐那样复杂，也不如菩萨蛮那般神秘。这个叫做“桃源忆故人”的词牌显得有些文艺范。它的来历很简单，是由欧阳修创制的北宋新曲。

梅梢弄粉香犹嫩。欲寄江南春信。别后寸肠萦损。说与伊争稳。

小炉独守寒灰烬。忍泪低头画尽。眉上万重新恨。竟日无人问。

这首词也是这个词牌的正体。至此，它的身世已经一目了然。

不过有人或许会去考究，桃源忆故人，这其中的桃源指的是什么，故人又是何人。对于后者，故人的身份大概已不可考。但是桃源二字却是可以在古代的其他典籍中遇到。

晋陶渊明有一篇《桃花源记》，曾也是入选了中学教材，世人皆知。其中写道：“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这应是桃花源最早的出处。陶渊明描绘了一个生动的世界，一个世外之地，然而这样的地方却无法再寻到第二次，颇有些神话的感觉。在明朝，有一本《天台山记》其中也记述了另外的神奇，这一回，故事里的主人公在桃源此地遇到了神仙。由此可见，桃源应是人们对于美好的一种想象。也是对当时生产力落后、战乱频发的时代产生的强烈不满。

自晋陶渊明提出桃源一词之后，这个词就成为寄托了无数文人梦想的乐园。陶渊明不仅有《桃花源记》，也有《桃花源诗》，王维有《桃源行》，成诗之时，摩诘尚才十九岁。他有“桃源一向绝风尘，柳市南头访隐沦”的章句，杜甫也有“缅思桃源内，益叹身世拙”的惋惜。韩愈有《桃源图》，刘禹锡和王安石也分别有《桃源行》。苏轼写有桃源的诗，也有桃源的词，秦观的一首点绛唇，还专门以《桃源》作为题目。清朝的杰出诗人王士禛曾有言：“唐宋以来，作《桃源行》最佳者，王摩诘、韩退之、王介甫三篇。”此间写桃源的作品，实不在少数，若是要区分出来，或可组成一个桃源派。

而如此多的诗文，在欧阳修创作此调前，名称大概就是因此而来的。欧阳修这首词《桃源忆故人》词自注：“一名‘虞美人影’。”故又得名“虞美人影”。但这个词牌或许容易和春花秋月的虞美人相混淆，用得很少。韩漉词有“杏花香里东风峭”之句，故又名“杏花风”；张先、晏殊有《胡捣练》词，格律与此调同，故又有“胡捣练”之名。

欧阳修写这个曲子是为了抒发离愁别绪，眉上万重新恨，与易安居士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以及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词写得极好的还是苏轼的一首《暮春》以及秦观的一首《玉楼深锁薄情种》。苏轼这首《暮春》，后人有以《春暮》仿之，然而却是相差太远。这首词写春愁：

华胥梦断人何处。听得莺啼红树。几点蔷薇香雨。寂寞闲庭户。

暖风不解留花住。片片着人无数，楼上望春归去。芳草迷归路。

华胥二字出自《列子.黄帝》，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华胥是梦中的国度，也是伏羲和女娲的故乡。与桃源有着相似的情景。写这首词的时候，苏轼遭到王安石的弹劾，自请出京，到密州任知州。乌台诗案也还未发生。他的人生不至于大跌落，却也有些小挫折。故而华胥和桃源成了他的一种希望。而这种希望，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并非遥不可及的。苏轼的才气在词中展露无疑，时而神话，时而现实。蔷薇香雨，芳草萋迷，这样的意象也构筑得朦胧无比。朦胧中似乎有不愿意接受的现实，也有他的不满。

苏东坡的学生秦观师承大家，一阕《桃源忆故人·玉楼深锁薄情种》，让诸多文人不辨其雅俗。这是一首闺怨词，秦观同许多词家一样，喜欢以代言体写闺怨，这也是词中一个较为普遍的现象。全词写得甚是凄婉，对于此词，古人褒之也有，贬之亦不少。王国维《人间词话》中点评其为有我之境。 应算是褒奖了，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按此乃少游恶劣语，何新奇之有？”批评的声音也是十分刺耳。不过是雅还是俗，且留众人欣赏才是。

朱敦儒还有一首词表达人生感慨：“谁能留得朱颜住。枉了百般辛苦。争似萧然无虑。任运随缘去。人人放着逍遥路。只怕君心不悟。弹指百年今古。有甚成亏处。”颇有东坡以议论入词的风范。陆游有五阕词，用以酬赠，感悟，写景等。

这个词牌的来历虽然不那么复杂，但是从词牌中寄托着文人的一种梦想和心境。这是那个时代，人们心里的乌托邦，无论是词牌还是词作，这种希望永不磨灭，至今仍在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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