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人】“川剧传承人杨昌林先生记录工程故里行”侧记

　　“啥子？杨昌林，他都能到我们这个小旮旯来，不可能，开玩笑嗦！”接到好友苏大富的订餐电话，说是杨昌林要来吃晚饭，什邡一家餐饮店的黄老板难以置信。十分钟后，杨昌林端坐在餐厅里，与大伙儿说笑开来，黄老板疑云顿消，笑哈哈地张罗个没完。

　　杨昌林，什邡洛水人，国家级川剧代表性传承人，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2018年12月5日，杨昌林回到什邡，为期两天的故里行旨在完成四川省政府工程项目“川剧传承人杨昌林先生记录工程故里行”，由四川省艺术研究院院长郭勇率摄制组任丽华导演一行，在当地文化学者郭辉图、川剧论坛富慧鑫工作室的苏大富，及川剧理论学者、音乐人朱家荣等的陪同讲解下，足迹遍布章洛大地，镜头聚焦川剧人生，笔尖记录传奇故事，记忆钩沉美好与感动。

　　罗汉寺，什邡市马祖镇马祖村人、中国禅宗八祖马祖道一出家和弘法的地方，踟蹰于山门，徜徉于马祖说法台，穿梭于宝殿之间，杨昌林时而低头凝目，时而昂首远眺，他似乎在为自己唱了大半辈子的戏，找寻文化的坐标和根脉，相信在“即心即佛”、“平常心是道”等马祖文化的浸润与滋养下，他正在为故乡川剧艺术事业的传承与振兴筹划一场大戏。

　　近年来，洛水剧院在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与支持下，已成为杨昌林率爱徒及川渝川剧名角群英荟萃，演绎川剧经典，惠泽十里八乡的戏迷及相亲的戏窝子，也是洛水老年协会凝聚老年朋友“老有所依、老有所乐、老有所为”的精神家园。这天，当得知杨昌林记录工程故里行仪式要在剧院举行时，杨华彬、蔡发富、陈家驹、朱家荣、刘金伦、罗文钰、吴家奎等杨昌林的发小、乡党、戏迷及老协领导，早早地就围聚在剧院的杨春茶园里，配合拍摄、采访。当时，摄制组巧遇四川省川剧院副院长、四川省文化院团联合会秘书长廖天麟率四川省川剧团，开展“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锦绣四川好戏连台走基层文艺演出”。演出前，杨昌林在老搭档鼓师吴家奎、琴师张波波的配合下，排演了川剧传统折戏《新辕门》、弹戏《八件衣》片段。开演时，杨昌林深情并茂地说：“今天，回洛水完成省政府工程项目‘我的川剧传承记录工程故里行部分’，感谢各级党委、政府的关怀支持，感谢家乡父老的养育之恩，感谢广大戏迷的捧场和喜爱。希望通过我对传承振兴川剧艺术事业的绵薄之力，为促进家乡文化建设和经济发展添砖加瓦。”杨昌林的演出以其“声、情、字、味、养”各具特色、自创一派的川剧艺术魅力，博得座无虚席的剧院满堂喝彩，有演员窃语：他唱得这么好，我们的戏咋个演嘛！随后，在什邡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钟涛、什邡市文广新局副局长廖建华、四川省艺术研究院郭勇院长、洛水镇镇长张烨华、副镇长尹显洪及郭辉图等的陪同下，观看了廖天麟秘书长向洛水镇戏剧分馆馆长蔡发富授牌，授予洛水剧院四川省文化院团联合会成员单位，及四川省川剧院演出的优秀传统川剧《绣襦记》。

　　川主庙隐匿于洛水场镇，内供李冰神像，设道教神位。殿内清净幽雅，仙气隐没。杨昌林来到庙里依次拜了李冰神像、神位，徜徉其间，记忆将他带回那悠远而难忘的孩提时代。解放前，这个地方叫李家碾，杨昌林的老家坐落在川主庙东北角一百多米远的筷子街上，盖了几间草房瓦房。祖籍源于湖广填四川，祖父杨汤圆家道兴旺，有七八个佣人，后遭火灾破落下来， 到了父辈有时吃对时饭艰难度日。那时，李家碾有八座古庙的万年台常年唱戏，杨昌林小时候经常和妹妹一起，受父辈影响爱看川剧，尤其喜欢看生角戏，耳濡目染，同自己的父辈一道虽没多少文化，却能从戏里受到教育和启发，渐渐的懂得忠孝仁义礼智信等中华传统美德，学会做人和生活。1955年5月5日考入什邡县川剧团学艺，倍加珍惜改变命运这一来之不易的机会，发奋勤学苦练，乐此不疲。同行师兄说，杨昌林除了睡觉不唱戏，其他时间都在唱戏。唱戏时没地方睡，就在戏台上下找落脚的到处睡。1960年被送成都观摩学习全省川剧老艺人示范演出，后被留成都参加李宗林川剧青少年演出队为建国十周年进京献礼演出，期间，对自己的艺术有了长足的长进。1961年被调至原温江地区川剧团工作。从此，走上川剧艺术人生的康庄大道。

　　洛水镇渔江村千百年来盛传白鱼仙子的传说，那里，人杰地灵，民风淳朴，人文底蕴深厚。杨昌林同摄制组来到村口牌坊处，首先想到的便是几年前发生在这儿的一件趣事：杨昌林带女角雪梅出演《长生殿》，回乡参加渔江村葵花节，车子刚行至村口牌坊处，就被会场保安阻止不准通行。雪梅说：“上头坐的杨昌林老师回来参加演出。”保安说：“认球不到杨昌林哦。”雪梅说：“你看嘛，气球上拉的‘热烈欢迎杨昌林老师回乡演出’。”保安不耐烦的说：“认球不到，快走！”无奈，车子只好绕道。这时太太在后面发出了讥笑声：“你以为你是大艺术家，看哇，他们都不认识你。”杨昌林说：“他们认得到杨昌林，杨昌林就不值钱了。他们只认得李宇春。”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漫步牌坊处感慨万千。饱尝生活馈赠五味杂陈的况味与艰辛后，杨昌林脑海里那些演戏唱戏的精彩片段和光辉历程，却不时浮现出来：1965年5月5日，杨昌林参加赴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川剧现代戏剧片《金钥匙》，主演一号老保管，在此期间，受到国家领导人贺龙、彭真、李先验、陆定一及国民党代总理李宗仁接见并合影留念；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际，杨昌林随四川省川剧院、成都市川剧院、重庆市川剧院三家剧院联合组团，赴京参加庆祝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演出，两次受到邓小平主席的亲切接见；主演电视剧《纪大奎》，塑造家乡治理水患、与当地恶势力作斗争淳化民风、匡扶正义的青天纪大奎形象。

　　马祖镇马祖村是马祖道一故里，马祖镇是近年来打造并享誉遐迩的中国马祖农禅民俗文化之乡。在郭辉图的引导和讲解下，信步于马祖寺、禅心湖、廊桥、凉亭、马祖书院等禅宗文化景观之间，杨昌林把自己心爱的戏与人生定格在那段军旅红色岁月，及随之而来的“八一风暴”，成就巅峰之作。1971年，杨昌林被二炮部队特招文艺兵，调干入伍到云南边陲。部队期间，在解放军二炮宣传队演出京剧革命样板戏《红灯记》、《智取威虎山》，艺术上有长足的进步。1977年，杨昌林饰演《八一风暴》中的周恩来，这一角色的成功塑造，使他于1993年5月5日与邓小平的扮演者卢奇，同时荣获国务院特殊津贴，被报刊赞誉为“两伟人同获殊荣”。为此，杨昌林赢得了“文状元”、“戏状元”之称（《什邡县志》载）。每每谈到这点，他总是谦逊地说，我哪是啥子状元，自己每一份成绩的取得和进步，都是祖国人民的培养、自己的努力和同仁师兄耳提面命的结果。

　　什邡南门里是近年来由互惠公司总经理刘启富出资、郭辉图策划，倾力打造的川剧一条街。大型文化墙呈现什邡与川剧的关系，及这片沃土产生的以杨昌林为杰出代表的川剧名家，如国家一级演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但志生，四川艺术职业学院教授、四川省川剧理论研究会理事邱永和，国家一级演员、第十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得主、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喻海燕等。按照郭辉图的规划设计理念，下一步南门里将迎来振兴传承川剧文化艺术的春天，他说：“北京有天桥，成都有锦里，什邡有南门里。我们打算成立一个川剧博物馆联盟，包括杨联华琴师陈列馆。设置一条以杨联华、喻海燕为代表的川剧人物、川剧名角塑像文化长廊，倾注所有文化力量创建川剧文化院坝，形成名家介入、政府支持的常年有三至四次大型活动在南门里演出的活态川剧传承模式。” 谈到什邡的川剧历史，朱家荣如数家珍，他说，什邡过去有48座乐楼，湖广填四川大移民后，各地方成立了同乡会，移民立足后常怀思乡之情，渴望听到家乡戏剧，引入各类剧种，促进戏剧文化不断融合演变，加之什邡当地叶烟、木材、蓝靛等经济作物发达，经济的繁荣催生文化的发展，促进人民对文化的要求与享受。1771年《华阳国志》载什邡、绵竹一带就有梆子班。过去70-80%的人都是文盲，靠看戏受到教化……

　　徜徉于南门里，醉心于家乡搭建新时代“戏窝子”的宏大愿景，杨昌林没有沉溺于自身成就与荣誉的光环里，而是深感责任与担当。在川剧论坛富慧鑫工作室举行的杨昌林记录工程故里行仪式上，什邡市文广新局廖建华副局长、什邡市文化馆干部、剧作家曾葳茵及郭辉图、朱家荣、陈家驹、罗文钰、汪明儒、苏大富等当地文化名流、戏剧同仁，从不同的视角诠释了杨昌林富于传奇的戏剧人生，及其对家乡川剧艺术事业的振兴传承和经济建设做出的重大贡献，他以独具魅力的艺术形式回馈家乡的养育之恩，表达对家乡的热爱，无愧为新时代德艺双馨的川剧表演艺术大师。记录工程故里行仪式在拉家常似的气氛中进行，大家亲昵地称呼他为“杨老黑”、“川剧老黑杨昌林”，纷纷表示感谢和祝贺的同时，寄予更深的期待。杨昌林表示：只要是家乡文化建设所需责无旁贷，随叫随到。他说，十多年前回故里拍摄电视连续剧《三喜临门》，只要赠送矿泉水都把字幕打上去，宣传家乡的企业。给平台宣传家乡，用好文化艺术的小本子，为家乡做点贡献。

　　杨昌林记录工程故里行最后一站“川剧进校园”，定格在什邡中学初中部课堂上。杨昌林很重视这一站，头天晚上熬夜备课，没有电脑，只能手写，直到灯火阑珊。激情澎湃的讲演，栩栩如生的演出，将川剧艺术的种子播撒到一粒粒稚嫩活泼的灵魂深处，施肥，浇灌，开花结果，传承呵护川剧艺术这一我们共同拥有的根文化，在做文化事儿极为艰难的当下，这该是怎样的境界与担当啊！

　　走下舞台走出银屏的杨昌林一改人们惯常的看法“高大上”，总是那么平易近人，热情幽默，诙谐机智，按他给自己的定位说法：智商高，情商更高。吃茶聊天间，我们都能从他三句不离本行的川剧话头感受川剧艺术的巨大魅力，收获教益与启迪。一次，碧潭飘雪创始人徐精华请杨昌林吃饭，席间，新津籍朋友杨世章说他的父亲酷爱川剧，但却病重住院。第二天，杨昌林到成都买了几盒自己演出的川剧磁带，签上名，请人带给小杨的父亲。其父亲听了半个月的川剧磁带，立马不住院了。川剧医好了朋友父亲的病。

　　久仰杨昌林大名，结交杨昌林属机缘巧合，皆因戏。2018年9月7日，杨昌林携爱徒从成都来到洛水剧院，演出川剧《假投降》等剧目，为家乡人民和广大戏迷献上一盘文化大餐，赢得广泛赞誉和热烈追捧。当时，受朋友之托我采访了杨昌林，并在《瓦砾上捧起的洛水剧院》（发表于《四川文化网》）一文，赞誉“川剧名家杨昌林为家乡‘传福音’”，为传承振兴川剧艺术鼓与呼。从此，我俩成了忘年交。他赠我《杨昌林艺程》，让我更深地认识到他的戏剧艺术和如戏人生，并不断喜爱上了魅力四射的川剧艺术。他赠我广元籍著名山水画家向中林“蜀山嘉陵画派画”2019年新年挂历，期望我在新年过得精致、优雅，够艺术，情之真，义之笃，尤为金贵，砥砺我为不断呵护川剧艺术事业激流勇进，续写新篇。

　　杨昌林记录工程故里行的当天晚上，我有幸与他同桌共饮。我虽不胜酒力却一杯接一杯地敬酒，也许，那时候唯有敬酒才能表达对杨老师的敬爱、感激与拥戴之情，也唯有敬酒能消解心底对如戏人生馈赠我等的愁苦与烦闷，哪怕只是一时。餐桌上，摄影师余小武老师的酒力刚猛火爆，辉图老师酒力却温和绵长，左一杯右一杯下来，我被自己灌醉。那夜，我醉了，因杨老师的戏而醉。戏也醉了，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