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赋词张三影，趣言戏谑忘年交

汇中 2019-2-20 21:00 1749人围观文学作品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品 · 知白守黑

词牌系列之天仙子

《天仙子》这个词牌也是一支唐教坊曲，据说是宰相李德裕进献唐武宗的一支龟兹舞曲。不过近代词曲理论家任半塘觉得，李德裕进献给皇帝的曲子应为大曲，应叫做《万斯年》，怎会叫做《天仙子》，更不说天仙子只是一个小令，在曲的规制上也不相符。而之后无论是宋词之中《天仙子》、亦或是敦煌曲子词中的《天仙子》，所歌咏的都是天仙一般的美女，跟武宗皇帝根本不沾边。所以，任半塘先生觉得，这两支曲子没什么关联。

那《天仙子》出自何处呢？这个名字在盛唐时期的《教坊记》中就已有记载，最早能追溯到敦煌曲子词。这些时代早于中唐时期的李德裕。因此必是在这以前就已经有了。但具体这个曲子是从什么时候兴起的，那已是一个未解之谜。

不过《天仙子》三字往往看做是皇甫松《天仙子·晴野鹭鸶飞一只》中的句子，因其有“懊恼天仙应有以”之句而得名，另一个名字《秋江碧》也是来源于此词。它还有《万斯年》、《万斯年曲》应该都是来源于李德裕那个误会。

这个词牌下写得很妙的，当属张先的《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词为：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这阙词是张先的扬名词，也是北宋时期最著名的词作之一。这阙词还有个序，为“时为嘉禾小倅，以病眠，不赴府会。”因此这首词中所写的景象都是静谧的，静谧中带有很浓郁的思维色彩。说白了就是无聊发呆时的所思所想所见。然而这种百无聊赖却催生出一种极致的雅静。这首词是一首老来伤春之作，章句都十分懒散，动态的东西写得极富静态之美。而静态的东西却又写得十分空灵。尤其是那一句“云破月来花弄影”，王国维《人间词话》中说：“‘云破月来花弄影’着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这一个 “弄”字将画面活了起来，而且花弄影所形成的意境，有着强烈的画面感。风吹云破，月华散出，花影扶疏，影姿曼妙。作者没有那么多的愁绪，也没有太多的表达，只是将自己所见和构想描绘了出来，就已经足够让人身临其境了。

世有柳三变，有井水处皆歌柳词。而张先以其一句“云破月来花弄影”和另外两句“娇柔懒起，帘压卷花影”、“柳径无人，堕飞絮无影”被世人称为张三影。

还有一阙词是苏轼所写，名为《天仙子·走马探花花发未》，这阕词实际上是一首讽刺词，讽刺的正是上面这位张先。张先晚年纳妾，大好年华的女子嫁给了一个老头儿，苏轼觉得可惜，于是写了这么一阙。词中引用了一个有趣的典故。唐朝时卢家有一个子弟为校书郎，老了才娶了崔氏为妻。崔氏有些不高兴，卢家子弟便让其以诗的方式发泄发泄，崔氏也颇有些文采，出口便成几句：

“不怨卢郎年纪大，不怨卢郎官职卑，自恨妾身生较晚，不见卢郎年少时。”

不过张先和苏轼是忘年交，苏轼作此词也只是为了调侃。张先看了也不生气，反倒觉得这词作得很是微妙。实际上张先的这名小妾与他很是恩爱，还为其诞有二子二女。在张先逝世之后，苏轼写了一篇《祭张子野文》，颇为惋惜和伤感。有一次在宴会上，苏轼笑着伙同宾客们窃问张先，问他八十岁娶十八岁的小妾到底有什么感受，张先倒是不以为意，豁达地吟出一首七绝回应：

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

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苏轼听了也是大笑，也口占七绝回应：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没想到这最后一句竟成了千古名句，成为了老夫少妻的代名词。

在这个词牌中，我们见到了文人无可聊赖之际的文思泉涌，也领略到了文人之间的友情和趣味。《天仙子》的曲虽然已经不可考，但是这些有趣的故事却是能经久流传，引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