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丨远近：白莲华姿争不如 繁华去尽歌舞休

解语花不是一种花，而是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杨贵妃。

玄宗时期，某一年的八月，趁着秋高气爽，这个季节里，太液池中白莲花盛开，雪白无痕。皇帝邀重臣前来共同设宴赏花。席间，众人无不赞颂白莲之美。玄宗对杨贵妃笑着说：“哪里比得上我这朵能解人意的莲花？”

可见玄宗对杨玉环的喜爱，已到了无可复加的程度。自此，解语花三个字便流传下来了，用以赞颂女子美貌，聪慧可人。如今已是一个成语。

作为词牌，《解语花》以秦观的《解语花·窗涵月影》为正体，这阙词写的是一种淡淡的相思。但又不是那种刻骨的思情，而是偶遇欢好，别后生思的情感。秦观一生坎坷，也自来多情。因此他的诗词中都带有强烈的愁滋味。在这阙词中，他用大量冷色调的意象组合成了一个想象中的过去场景，画楼霜城，却又有凄然的笛声，极尽幽冷之能事。在这阙词中“谁家笛、弄彻梅花新调”一句，后来徽宗赵佶在靖康之变后曾写到“忍听羌笛，吹彻梅花”，即引用于此，只不过赵佶的悲情更悲。而这阙词中的“算此情、除是青禽，为我殷勤报”则又是取自于李商隐的“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只不过秦观的愁情更愁。

此调写得极好的，当属周邦彦的《解语花·上元》。关于上元佳节的词作颇多，但是写的好的，脍炙人口的却并不多，苏味道的“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苏东坡的“帐底吹笙香吐麝。此般风味应无价”、李清照的“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以及辛弃疾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都是耳熟能详的句子，周邦彦的《上元》也是其中之一。词为：

风消绛蜡，露浥红莲，灯市光相射。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年光是也。唯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

这阙词完美地体现了周邦彦的才情。他被称为词道正宗，这样的名头不是白来的。他本身是一个音乐家，因此他作词不仅仅是文人写词，他的词音乐与曲调高度地契合。他重视格律，讲究用字，铺陈意象，虚实结合。在词道之上，周邦彦一直是教科书一般的存在。因此他的词读起来都特别舒服，仿佛读下一句的时候，意识里还存留着上一句的意象，因此读来流畅而又富于变化。然而他个性疏散，一生之中漂泊多年，因此他的词作之中有一种强烈的飘零感。

这阙词写作的时间现已存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时候他仍在漂泊的生涯之中。他笔下的上元佳节仍是那样热闹，和《东京梦华录》中所记载的一般无二。宝马香车，千门如昼，月华流照，人影参差。这阙词中光和影在不停地交错，形成大量热闹繁华的场面，这短短数十个字之中，写出来的竟是一座大城的富饶。可见其笔下功力之高。词的下阙直到结尾之时才将自己的孤清点缀出来，“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一句，将他自己的无奈和欠缺归属感表达得淋漓尽致。此情此境，用现代人的话表述，便是“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解语花》这个词牌原先的曲子十分舒缓，因此便于叙事和写景，刚好周邦彦所擅长的便是长篇铺陈叙事。用这个词牌来记事写景的还有不少。周密用来写他的一名家妓，吴文英用来写梅。但如今人们更多还是记得解语花这三个字本来的意义，这在词牌中也并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