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古有文人画大家诗云:“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须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数语之间道出中国文人画真谛,文人画是诗、书、画相得益彰,正所谓画乃无声之诗,诗乃有境之画。于是经历千年洗磨,累积出中华翰墨成就中一枝独秀,历代文人雅士着丹青寄寓情怀,多以竹菊梅兰,奇山异水泼墨,而将诗书画联袂以形象,点化为意境,刻写为心志。纵观文人画源流,历代文人雅士又首先喜竹,乃至苏东坡创立湖州竹派,不仅写就文人胸襟独到风骨,更留下千年传承之精神魂魄。 孙友军与笔者亦兄弟、亦诗友,因此知他少年喜爱丹青,加之半世研读百家诗文,且不断有所心得,于是襟怀抱负与毫端志趣凝聚,立誓继以大哲先贤,开始了自己独辟蹊径的水墨之旅,而他的笔触正是从写竹开始的。经年努力之后,友军笔下之竹,终于以让人惊诧且感叹的形象映入世间眼帘,令人击节,引人点赞。 友军写竹,不泥于旧法,不刻意规矩,尤其是组叶手法有如禅机顿悟一般,好一个“破”字了得!他破“人”字,破“个”字,破“介”字,破“分”字!如其不寻前人经验而中规中矩,其笔下之叶岂不成一个“破”字?然而妙处恰恰在此,悟得一个心念之“破”,却让他得到一个组叶之“佛”。继而他不断完善并发展出独创的写竹连笔技艺,将笔断意连,墨随心走的意境表现得淋漓尽致,令人目光一震。笔者由此认为,画竹组字本为画技,洒脱心境才是飞升,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在孙友军独悟而得的这个“破”中,切中的恰恰是文人画造境写意的最终指向:破“人”,表达己识生命本相;破“个”,坦露心趋天下大同;破“介”,乃是驱除利害之念;破“分”,更是摒弃计较之心。于是联想到诸多佛门禅宗经典故事,更加上友军以“无知堂”为斋号,便有所感慨,一如赵州和尚茶禅一味,又似慧能法师直指人心,真理往往于平凡至几乎被遗忘中所得。细而思之,友军之这一收获,既是他艺术追寻之幸事一桩,也成就为他水墨写意时光心迹中的第一重特色,便引得笔者有诗相赠:纵横交错文笔梦,无知堂内墨竹君。了然佛乃平常叶,介入大境一个人。中国传统绘画如其古代文化成就一样,完美成熟到难于创新突破,作为个人实践,那怕迈出一小步,往往也如由蛹化蝶一样艰难。仅仅采用前辈绘画理念中的图式和技巧,要创作出这个时代的文人画,显然是一种挑战。 友军是一个喜欢接受挑战的人,寻着自己开创的“破”为特征的佛竹系列,友军的创作便不断进行着自我挑战,而在他近期推出的“最后的净土”系列中,我们欣喜的看到了他于提升中另几重艺术风格的成熟。“最后的净土”不是一时随性之作,孙友军历经数年,脚迹遍及云岗、龙门、大足、广元、安岳等着名佛教石刻写生,特别是当他深入到散落于乡村山野众多无名佛像石刻所在地,感悟到了残佛韵极致灵性。于是他收集了大量资料,开始寻求这一题材文人画的突破。因此,一个“残”字,又成为友军水墨艺术的另一重特色,并且他由此而领悟到,残破即是佛陀化身千万而普度众生的境界之一。佛经中早就有“佛身一残,千万佛生”的禅语,历来佛教信众都把在战乱、天灾人祸中遭到毁损的佛教塑像悉心保存,以为信仰之更广大弘扬。为使这一信念通过中国画进行表现,并借此更好地弘扬佛法,孙友军创造了“焦墨摩崖造像”这种图式和画风。画面主要由佛教石刻残破体和佛教经文或高僧大德禅语,两个方面的内容组成。正如《易经》有云,“欲致其圆,必由其缺。欲达其活,必由其断”。中国画理中,亦有不齐为美之说,残缺不齐也是自然之美和艺术之美的联结处,而这个连接处正是守残抱缺,这不仅是一种天然雅趣,更是一种内在气质的写意。 “焦墨摩崖造像”,由“残”而至“焦”,代表孙友军追寻到了于至暗之处书写大光明的一种境界,由此而再一次形成他独到的画风。佛和菩萨的形象,不能被简单地理解为一般意义上的“雕塑”,友军从“残”与“焦”的心迹悟彻中,了然出的焦墨涸写、阔笔纸刻的笔法墨法,使这个系列作品的画面呈显出枯渴掘雅、苍凉高古的韵味,由此更形成了他以“刻”代“毫”,力透纸背的又一重艺术风格。仔细研读,能发现友军把石刻上的刀法转换成笔法,将石刻的韵味表规于宣纸上,将刻石刀痕元素,结合传统笔墨,枯笔、涸墨,点染之间,表现的正是自我心迹的刻以求,从而形成了颇具现代意味的刻石摩崖碑版遗韵。正如友军自己总结创作得失时谈到的地样,这种 “写”和“刻”,以及将“写”与“刻”结合起来的方式,产生出写与刻的融合通汇,使用写与刻的纠缠这样的绘画语言,方才使其作品别具一格。 观赏友军这个系列的画作,我们还能他看到,他特别注重画面的构成,画面的黑白处理,画面的节奏和画面的张力。他在创作过程中这个着重经营的部分,便得他的作品给人一种大气、唯美而极富张力的视觉效果。于是笔者认为,从友军这一系列的成功中,他给予世人的创作启示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其要旨即是,在传统的基石上尝试,走非理性艺术之路,纯以视角形式作为自己的追求,这种探索性的作品,不仅受到了同仁们的好评,更进一步说明,艺术需要大胆创新,具体在中国画意笔画系统中,笔、墨、纸、水、色等是传统的工具和材料,用现代人的理念运用它们,不妨出格几分。 而孙友军自己也认为,焦墨作画由于不在水与墨上纠缠,可以放笔任性而为,阴阳两仪交替运行。不受用水多少的干扰限制,用虚用无,一心一意在虚实刚柔的尽情表现中发挥“用笔”,既可痛快恣肆地表达情绪,又可使笔型笔意得以充分张扬。笔者不仅为友军的创作成功欣喜,更是在这一番经由“破”。“残”,“焦”,“刻”的心迹渐进与苦苦的刻写的追寻中,看到友军在书法上更是有了水到渠成般的另一重收获。其间他致力于汉隶,书风庄重朴实,古掘韵雅,风格浑厚,是典型的厚、朴、拙的审美趣味。从画面中体会得到他将笔墨与心灵有机地融合,表现的是“自我”内在的精神运动,从而抒发自己心灵的情感,笔下汉隶不仅与他的画作相得益张,表现出极强的张力,更是他艺海寻迹中“焦”与“刻”而磨砺出的心声意境。 综上所述,孙友军以平常水墨而化之大境的艺术苦寻,正是他心灵不断悟彻的必然收获,正应佛家学识中“舍得”一理,舍平易初浅,得高远大境,其笔底情怀自佛竹之“破”而佛像之“刻”,自心悟守“残”而到着意刻“焦”,比比皆有鲜明的个性,墨韵笔法都留存升华的感悟,从而使其作品于艺术的赏心悦目之间而能听到他的心迹,而这淋漓尽致的心迹水墨,布施的正是崇尚大光明的崇高境界。祝友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并再赠诗句与之共勉:中国文人画千古,先贤大哲都爱竹。遍写千姿又百态,终是家国情怀图。 2019年11月16日于听风堂 评家简介: 孙建军,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学创作一级,曾获萌芽文学奖、四川文学奖、巴蜀文艺评论奖、中国电视金鹰奖等,曾任《星星》诗刊编辑部主任、副编审,四川省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创作研究室主任兼《作家文汇》主编(现更名《四川作家》)等职,现为四川省诗歌学会副会长,成都市温江区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世界诗歌联合总会高级顾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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