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亚军：孤独不仅是疗伤 ——写给画家、诗人白芳芳

　　对于一个人而言，此生能有机会真正地享受孤独，这是莫大的幸福！轰轰烈烈的人生并不为奇，因为人生而有欲望，追名逐利是大部分人每天经营的人生之道。但是，还有一小部分人淡泊名利，在自我构建的精神世界中，独自享受孤独所带给灵魂的安静，进而在安静与静享之后，企及生命的蜕变，这类人我称之为生活的智者，亦师亦友的女画家、诗人白芳芳就是这类人。

　　我和白芳芳老师认识已经很多年了，这些年我们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我知道她正在努力地“蜕变”自己，让原本带着诗歌去修行的心，在绘画之中变得更加沉静悠远。当年和白芳芳老师认识的时候，她还是西安市长安区作协副主席，那时候她的诗歌在圈内享有很高的知名度，我们经常相遇在各种文学笔会上，她很寡言却有着波澜不惊的修养，虽很少搭讪说话，但她的诗歌我的确很爱读。真正开始了解白芳芳老师的诗歌是在我主办的一期讲座中，那时候我正在主办“太一书院”的中国文化讲座，作为创办人，我会经常联系一些老师，邀请他们做客书院的文化讲座，分享他们关于中国文化领域的真知灼见。我知道白老师素来对诗歌的美学思想深有研究，况且身体力行写了很多诗歌，遂决定请白老师做客讲坛。我记得那一次，白老师讲的主题是《诗歌的意象之美》，听者很多，她对现代诗歌的美学思想的见解，感染了很多人，也就是在那一次，我们才算是真正展开过交流，我也真正意义上试图读懂她的诗歌，以及诗一样的人生。之后，我写了一篇关于她的诗歌评论《白芳芳：带着诗歌去修行》，我在文章中写到：“这是一个远离诗歌的时代，从而也是缺乏浪漫和激情的时代。真正的诗歌被搁置在荒野之上，成为探险者眼中的绿洲，充满着诱惑。白芳芳老师，无疑就是这荒野绿洲的探险者之一，她原本有着一份公职，收入颇丰，但枯燥乏味的现实让她的诗性渐渐地钝化，没有诗歌，心真的会荒芜，她感觉到自己生命之中不能丧失诗性，否则精神的高度就无法跨过现实的栅栏。于是她辞去了公职，潜心于书斋之中，潜心于诗歌，用修行的心在耕耘着自己的精神领地。”
　　也就是从那一次见面之后不久，她又开始了一次更为彻底的自修之路，她在用绘画的语言阐释精神世界的尊严，她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封闭式的修持，她在自我营造的精神世界的壁垒当中，品悦着孤独带给灵魂的舒畅之感，自由之感，独立之感；也在以孤独的方式进行着自我的救赎，甚至是疗伤。人生而不易，每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遭际时都会选择不同的方式，以期精神的解脱，有的人选择了堕落沉沦，有的人选择了沉默隐忍，而对于一个精神上绝对独立的女性而言，堕落沉沦或者沉默隐忍无疑是令人鄙视的，那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的选择，也无疑是残酷的，她选择了孤独，选择了绘画，选择了精神世界的自我救赎，她要在精神的世界里活得更加纯粹，更加高贵。于是，她开始了简易的人生，文学圈里的纷纷沉沉，亲情故友的烦烦索索，全部清除出去，她在艺术的世界里，在孤独的时光之中，虔诚地做着一个小学生，在时光与岁月的淬炼之中逐渐地升华着自己，也在为生命的“破茧成蝶”做着准备。

　　一晃又是好些年过去了，时光镌刻在她内心的是无比的自信，以及自我突围之后蜕变式的美，她正在用绘画的语言，诗一般的意境，在诠释着游离于精神世界中的意象之美。她邀请我看她的画，她把几年来从零起步的每一幅作品都摆出来，以及她家里墙上粘的密密麻麻的学习卡片，还有厚厚的笔记本、写生稿……，她的蜕变与升华来之不易，可以想见在长达几年的时间里，她强忍着内心的孤独与郁愤，强忍着各种外界的压力，在一个原先不太熟悉的领域里寻找可以与心灵对话的方式，难度是可想而知的。她告诉我：“以前，我以为诗歌这扇窗户已经慢慢地打开了，但是经过几年的绘画艺术的探索之后，我才渐渐地领悟到其实诗歌之美的殿堂的前面还有无数的风景，需要勇敢地穿越过去，绘画就是第一道风景，我怀着无比真诚的心在小心翼翼地走进绘画艺术的风景时，诗的光芒正在敞开怀抱等待我，我明白绘画的世界中，本身就是无声的美，人要学会在无声之美中，享受孤独以及孤独之感所带给人对周边世界的审视”。

　　多年前，我在她的诗歌里面读到了一个修行者的身影，在无人的旷野之上，一步一叩首地迈向诗的国度；今天，我在她的绘画艺术中读到了一个在朝圣之路上经历内心的孤独与苍凉之后，所表现出来的对生命的豁达之感，纯粹之感。她的画里面有着诗一样的静美之气，深邃而充满时空的想象，她用诗歌的语言在绘画艺术中追寻生命的绽放，追寻天地之间的辽阔，追寻旧时光里的影子，追寻干净的灵魂里所折射出的艺术之光。她有时候在审视自己，画作里面技法的不成熟，她也知道自己半路出家的尴尬。但艺术重要的是一种感觉，一种情怀，一种思想，这一点，白芳芳已深具。她每天除了创作，更大量的时间在学习和阅读，甚至不放弃做饭拖地的时间用来听哲学、听艺术讲座。因为她相信，天才的绘画或者诗歌，一定要让实力的专业修养来支撑。  白芳芳最为可贵的是她的画作里面流淌的是一个经历了岁月波折之后，经历了困顿与孤独之后，经历了与自己对抗之后的自由，以及这种自由所带给她人生的庄严。
　　白芳芳的执着这些年着实感动着我，以及所有默默地关心她的朋友。虽然，我们不经常联系，但是我们知道她夜以继日地和孤独为伴，在绘画的艺术世界中感知生命的光亮。孤独不仅是可以疗伤，更可以凝聚一个人的冷静。当我再一次看到白芳芳数年之后的光亮色彩，我们真的很欣慰，在她那技法尚未达功的作品里，我们看到的是作品里面的人文关怀。她画里面的风景极度安静，安静得让人能够听到鸡鸣犬吠之声，安静得让人能够听到打柴人的脚步声；她画作里面人物的眼睛夸张的瞪圆，一下子直抵人的内心，那些人物画像的眼神，让人久久难忘；她的画作里面盛开的花朵，没有绚烂的色彩，却让人感到无限的张力冗绕在心头……是的，她的画作是繁华之后的孤独，是孤独之后的冷峻，是岁月的沉淀，是行者精神的归宿。
　　阅读白芳芳，或许我才仅仅是一个开始，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认识白芳芳，认识她的诗歌和画作的精神映像，缺一不可。孤独，对她而言，抚慰了伤痕，却又实现了生命的绚烂，多么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