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学术立身·重塑中国文人的家国情怀” 孙亚军 四川省新文人画院学术主持 青年作家、学者 师从著名国画艺术家、文化学者罗家宽先生 一 时间大约是在两千多年前,华夏九州大地在商纣的治下,烽烟四起,生灵涂汰。这位自以为“天授王权”的帝王,整日沉溺在歌舞升平之中,后宫佳丽弥漫着荒淫之气,猜疑与残暴,让他的王朝人心惶惶,可怜的商纣众叛亲离,只能幽居鹿台之上,在美人与美酒之中侵蚀自己堕落的灵魂,在孤独之中感受孤家寡人的心酸。 就在成汤的江山日益消沉的时候,在它的西北方后稷人的子孙西周人正在慢慢的强大起来,“后稷”自上古以来就以“务耕种,行地宜”而称著九州,西周人的首领西伯侯,史载“笃仁、敬老、慈少、礼下贤者,日中不暇食以待士,士多以此归之”,仁厚至孝的西伯侯,揽据天下贤士的行为,让身处中原朝歌庙堂之上的奸佞小人惶惶不安,当心已经被酒色腐蚀之后的商纣,他的眼睛同样在小人的言行之中被蒙蔽,有一天崇侯虎在觐见商纣时,悄悄的对不问朝事的纣王说:“我听说,西伯侯这个人积德行善,很会来事,我们诸侯当中很多人已经归顺了他,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对大王的帝业不利!”,借着帝王的手,铲除自己的政敌,这是古之惯用的手法。于是,商纣就将周人的首领西伯侯,囚禁在一个叫 里的地方。后来在有莘女的营救之下,才得以脱离虎口,从此西伯侯和商纣结下了世仇。 出狱之后的西伯侯,率领西岐周人,奋发图强,短短的几年之内,他们强大了。当日那个心怀不仁之心的崇侯虎,成了西周人讨伐的对象。吞噬帝国的战争就在一个个诸侯国之间拉开了序幕,当大戎、密须、奢国一个个被划入西周的版图之内的时候,昏庸的商纣还在自吟着:“不有天命乎?是何能为?”,当年那个告状的小人崇侯虎,在周人的强悍之下成为阶下之囚的时候,朝歌之上的商纣才感到风雨欲来,而此时他的帝国正处在飘摇之中,文仲、比干那样的忠臣早已被他的残暴致死,剩下的却都是善言巧辩的伪善之士,帝国的大厦一时将倾,崇尚天命的殷纣在西周人的步步紧逼之下,陷入了困顿之中。 仁慈的西伯侯,在位五十年之后,便盍然长逝,在他的身后留下的却是一番“替天行道”的宏图伟业。他的儿子姬发,在太公吕尚、周公旦的辅佐之下,“师修文王绪业”,继续对朝歌之上的殷纣,展开正义的讨伐。垂老的商纣,早已失去了当年从父辈手上接过来伟业时的雄心大志,西伯侯的离世,让自大的纣王少了些许担心,在他看来西伯侯尚可能和他较量,但是他的儿子又怎是他的对手呢?也许是商纣的气数已尽,或许真的是他惹怒了天上的众神,天下苍生痛恨商纣的暴行,民心早已归顺到周人的旗下,意气风发的周武王,在贤师良相的辅佐之下,其势早已胜过故去的西伯侯,这位年轻的帝国统治者,继承了父亲那里的仁慈厚德,他的壮大使小觑他的殷纣生出了几分颤栗之心。 在那个蒙昧盛行的年代里,文明的火种却总是姗姗来迟。推翻天意的想法,无疑就成为摆在帝国开拓者西周人面前的难题,尽管商纣的暴虐已经是人心四散,尽管他搜尽天下众生的财富于一身而民不聊生,但是他却毕竟是华夏九州之宗,四夷朝拜的大商帝国。如果说在这之前的扩张,只是出于对王业正统的维护,那么这次对商纣的讨伐却在战争的合理性上增加了难度,也是对“天授神权”这个上古至今的铁律展开挑战。年轻的武王,被推向了历史的巅峰,在他的面前挑战商纣就是向正统宣战,历史的选择也让他终究成为了帝国的开拓者。一场伟大的战争就在他的酝酿之下,悄悄的展开了! 二 这是周武王即位的第九个年头,国势在一天天的强大起来,弥散的人心经过他九年的重新整合已经是众志成城。朝歌之上的歌舞之声、淫乱之气似乎在隐隐约约回绕在武王的心头,使远在西岐的他寝食难安,夜不能寐。苍生哀怨,大河哽咽,使这位王道的开拓者时刻不敢相忘拯救苍生、重整河山的庄严使命。这一年,他要完成对军事力量的整合,对人心进行再一次考验,他要看一看普天之下究竟有多少诸侯能够对殷商的王权质疑。 樱花草长的季节里,在一个叫做毕的地方(今天的陕西省长安县西),周人的统治者率领着他的军队,在这里祭祀了他们的先王。年轻的周武王,在面对满朝文武大臣的时候,他做为王者的气度与胸襟让每一个人折服,人们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昔日的西伯侯,他从来没有在父志未酬之下妄称尊王,祭祀完毕之后,面对朝臣,武王姬发袒露了他的想法,他说:“面对先祖的神灵,多么的诚惶诚恐。我姬发无知,只是在先祖的阴德之下才得到诸位的信任,何德何能敢称君王,这一切只能待到兴伐商纣的大业完成之后,才可称王!”。于是,众臣相劝,早日兴师讨伐,定鼎王业。武王对自我力量在朝野的窥探得到了成功,他足以能够驾驭昔日的王臣。一项伟大的征程,在这里开航起帆。 兴师中原的帝国军队,一路南下,所向披靡。为了能够取得战争的合法性,史载武王在渡河之时,有一条白鱼落入王者的舟中,武王传来巫师以解其意,巫师说:“白色乃是殷商的正色,鱼身有鳞甲视为战争之象,白鱼落入大王的舟中,象征着殷纣当为我王所擒,此为祥瑞之象”。既然这是天意的安排,又何须为此耿耿于怀呢?当这支王者之师、正义之师行至盟津的时候,天下诸侯不期而至已有八百余人,重建王道的尊严必须在推翻商纣的暴行之后,天意难违。 距今两千多年前的那场发生在商都朝歌之外的牧野之战,必将载入人类正义战争的史册。关于这场战争恢宏的历史场面,也许我们已经无从考据。但是一千多年前的司马迁在他的《史记》当中,为我们勾勒出了战争的细节。我们在阅读之中,似乎听到了朝歌之外一片厮杀之声,似乎看到了新兴的帝国统治者武王的雄姿英发,挥指千军的帝王气魄。可怜的殷纣,在周人强悍的武力之下,在牧野之战七十万奴隶的倒戈声中,方才惊醒,昨日的春梦已消失殆尽,偌大的王殿之上寂静无比,身穿白袍满身皆玉的商纣站在鹿台之上,万念俱灰,五百年的江山一统,即将付之东流,即使在大厦将倾的那一刻,他做为王者的尊严也是不容许那些野蛮的周人所玷污,他为自己和他王者的象征——鹿台,设计了死的方式,在大火之中结束一切的旧梦。 西周帝国,在中国九州的版图上确立起来,一个旧的时代宣告结束了。 三 时间也是在两千多年前,相同的历史时空之中,穿插着不同的历史人物。 当西周帝国的统治者周武王在为他的定鼎中原,吞噬商纣的历史壮举寻找着合理的天意时,却遭到了天下隐士的质疑。“隐士”——中国最早的书生,敢于藐视王权,寄情山水的知识分子,大约在中国的荒蛮时代,禅让天下的时候,尧就想将天下让与许由,许由却以此为耻,逃至山林,做了大隐之士。时间经历了数百年之后,在殷商时代,孤竹国君主的两个儿子伯夷和叔齐,也上演了同样的一幕。年迈的孤竹国君主,将他的王位传于他的次子叔齐。叔齐却想将它给予大哥伯夷,伯夷不肯,于是逃逸四方,而叔齐也不肯受,也随之出走。王权在上,无数人为之心动不已,在中国千年的历史长河之中,为争王权,以子弑父、兄弟相残的事情几乎无时不在发生,在殷商时代的孤竹国中却有着这样两个异人,宁愿奔走他乡,也不愿此生为名利所累;宁愿苍生指责其不顾天下哀民,也不愿终日在庙堂之上惶惶度日。 愿做隐士的伯夷和叔齐,一路艰辛的投奔到西岐周人的治地,西伯侯的仁慈和至孝,让他们觉得更接近于君子的风范。在任五十年的西伯侯长逝西天,年轻有为的新一代帝业的继承者武王姬发,站在父辈的肩膀上要在历史的进程中,重新书写西周人的辉煌。九年的沉积与磨练,让武王反纣的心更加坚定,就在挺军中原的那一刻,他的千军万马却在孤竹国这两位隐士的长叩之下住脚。 叔齐和伯夷,冒着被杀的危险,在浩荡的大军面前,长叩天地,在即将兴起战乱干戈的武王面前,质疑王权。史载他们质问王者姬发:“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仁孝之理,是帝王大业的根基所在。面对此情此景,武王左右的将领要杀掉这两个临阵扰乱军心的人。殊不知,在英明的一代帝王的眼中,成就一生的霸业,是何等的重要,又岂是叔齐伯夷所能感知的,向以仁厚至孝为上的武王,只能认为他们是时代当中的义士,只能以礼相待。王者的尊严和问鼎中原的决心丝毫不能撼动。 当没落的殷商以成为昨日的烟云,新的政权取代正统的时候,天下大乱归于平静。 孤竹国的两位君子,在首阳山上采薇以饱腹,面对天下宗周的大局,他们抱守忠贞,不食周栗,及饿且死。他们在书生忠义大节上,为千古文人书生树立了一座永恒的丰碑。首阳山上的孤冢,为千古文人的书生价值确立了道德的典范。“登彼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这首首阳山上的悲歌传唱了几千年,在每一个时代之中,这种卓然于世的君子风范,成为一个时代的坐标。 也许,叔齐和伯夷的愚忠,我们会不以为然,毕竟历史的书写是正义在推进。但是首阳山上的悲歌,我们似乎听到了书生君子,自我灵魂之中的那个纯正的世界。书生君子的力量是何其渺小,但是谁也无法改变,他们在生死之间,坚守与退让之间,选择饿死首阳山,他们的灵魂是应该和神农、虞、夏的时代相融合。“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周人杰出的领袖文武二王,创造的历史乾坤,百年之后谁又想到他们的子孙后代又上演了商纣的一幕,褒姒的一笑和昔日的妲己异曲同工,昨日的开拓者成为百年之后的被推翻者,历史在周而复始的重复上演。 书生君子的价值,却在首阳山的悲歌声中,道出了千古文人的心酸之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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