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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左边邻居叫郑发刚,家住射洪武东马家沟坡梁上,说起射洪武东,就会想起曾经的“东风盐厂”,射洪老一辈人无人不晓。早在1735年,清政府就在太和镇设立了盐务督捕通判署。统管射洪,三台,逢溪,盐亭等县的盐务,射洪居民多数以盐井为业,过一半的劳动力从事盐业工作,民国年间,从事井盐生产的盐工超过万人,射洪盐井长年稳定在3000左右,盐井数量,盐工人数,盐产量位居四川之首。但是随着科技的发展,手工盐厂被淘汰,现在武东靠农耕为主。成了有名的穷山沟。种的庄稼全靠雨水浇灌,如果遇到干旱年,颗粒无收,并且有的吃水都成困难,还好我们的家在坝坪上,前面是一条武东溪,一年四季都能听到溪水的歌唱。离溪水岸边二百米处,有一口吃水井,遇到干旱天,全生产队的村民都到这里挑水。听婆婆说,马家沟地下全是盐水,没有过滤过的水还不能吃。只有这口井是淡水井。 郑发刚今年六十三,按家族辈分排,我得喊他发刚哥。那时我刚嫁到这个并不富裕的小山沟,他才三十多岁,我从不喊他发刚哥,看他有点懒懒的,并且又没有老婆。对他爱理不理的。每当吃早饭的时侯,左邻右舍都爱端着个碗到我们家,一边吃饭一边摆龙门阵。婆婆热情地把泡菜放在桌子中间让她们吃。就开始摆村里的新鲜事,家长理短。好像这里就是村里热闹的广播站。发刚哥总是端着一碗稀薄的苞谷粥第一个先拢,婆婆只要看他端着碗来,连忙热情地给他抽根凳子:“坐呀,国娃(他的小名),昨晚下雨了,你的房子漏不漏?” 发刚就着婆婆给他端的泡菜苦笑着说道:“漏呦,屋头打的浇湿,这鬼天……”挟了一块脆皮萝卜咀嚼,闷着头一阵就把苞谷粥喝完。 然后踮着腿上坡了,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我才好奇地问婆婆:“看他还不到四十岁,别人都去上海广州打工挣钱,他为什么不去?看他长像也不撇不赖,浓眉大眼,而且腿还有点瘸,是不是脑壳有点问题?” “一点不莽。”婆婆收拾碗筷道:“在他没有受伤之前他是有老婆的。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和他结婚时还带来一个儿子。”“那他现在有俩个儿子,受了什么伤?工伤吗?”我问道。 “都有十几年了,那时他才三十岁,春节过后,他去云南他弟弟那个厂里打工,在云南昆明汽车站下车,他的尿胀了,他找不到厕所,就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正方便,正好有两辆车相对开过来,把他近距离夹在车中间,一辆车紧挨他的后身,把他肋巴骨夹断了,人当时昏迷不醒,在医院里抢救,半个月都没有醒过来,他的弟娃赶到,以为活不转来了,肇事司机还赔偿了他部分钱,准备后事火化。结果最后一天他又醒过来了。就把他弄回家疗养。好多喽,只是走路有点瘸,他的女人看他成这个样子,狠下心扔下两个儿子,跟别人跑了。” “他这一泡尿惹的祸太大了,把他的一个家冲散了,这个女人也太狠心,连自己带过来的儿子也扔给他,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愤愤地说道。 “那个年辰,给他解决的伤残费也不多,大概万把元钱,还要养俩个儿子,他体力活一点儿不能做,连一挑水都担不起,都是吃我们家的水,一个水管子相连我们的储水池再到他的水缸。” 储水池右边是所空院子,周围长满了兰花草,春天开满了淡紫色的花,可漂亮了。可惜没人住。 “这所空院子位置这么好没人住吗,是谁家搬走的?”我问婆婆, “这所空院子不是没有人住,是他们这一家子跳出农门,跳出了大山到大城市去做大官了,这一家人的主人叫勾中进,小时候上学就特别聪明懂事,常在核桃树下不管严寒酷暑勤奋地学习,别人家的孩子下河摸鱼,而他如饥似渴地看书。记得八一年那年涨洪水,勾中进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孩子,对面武东溪上还没有修桥,只有几根木头架成的小桥,比他小几岁的孩子看着木头下滚滚的洪水那里敢过河去上学,勾中进从小机智勇敢,就把比他小的几个同学一个一个地背过木头桥,然名同路才去上学。别人家的孩子退学去打工,而他却考取了大学。先是在射洪工作,后来调在遂宁工作,就是现在也在遂宁做大官!” 婆婆一说到他的这个邻居侄儿,眼睛里放着光茫,脸上感到很光彩,神情喜悦。因为他父亲去世的早,婆婆家离他又近。常常照顾他们一家。就好像把他当成了亲侄儿。因为每年勾中进回家祭祖都要到我们院子里坐,了解村里的脱贫情况。还慰问左边的邻居贫困户汪半疯,汪半疯一看到勾中进脸上也露出喜悦与感激之情,人也不疯了。因为在十年前,勾中进就帮过他。那天,正是年三十,汪半疯在院坝里正疯疯癫癫走来走去又喊又骂,突然肚子疼,疼的在地下打滚,我忙去新街村喊医生,医生来一看这情况说是急性阑尾炎,得作手术,可是这个汪半疯无儿无女谁给他掏钱医?婆婆忙去找村书记,听别人说书记不知道在哪里打牌。这时,勾中进上过坟从坡上下来,正看到汪半疯在喊痛。他连忙招呼我二哥把汪半疯抬上他的车子里,朝县人民医院开去。半个月后,汪半疯出院了,逢人就说勾中进是他侄儿,特别孝顺。每次过年汪半疯都要站在武东溪岸,盼望勾中进早点回家过年。 五年后,我从上海打工回家乡,回到院子里有种空寂感,好几个邻居都搬到县城里去了,右邻的儿子们都挣到钱把房子买到城里。剩下的都是些孤老寡残的。我也跟上时代步伐在城里买上房子。逢年过节礼拜天才回家看婆婆一次。 星期六一个早上,我和婆婆正吃早饭,发刚哥又端着碗来我们家边吃边摆龙门阵。我知道他残疾的原因,连忙给他端了根马杌高凳子,让他请坐。 “国娃,又来吃泡菜,” “谢了,表婶,我今天吃的肉圆子面!”发刚舒展着笑颜说道。 “哟!大清早就吃这么好,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哟!”婆婆说道。 “这段时间,镇上来的几个干部说给你化成贫困低保,你又往镇上跑了几趟,你的低保解决好了没有?”婆婆问道, “解决好了,解决好了,”他吞咽着一大口肉圆子, 忙又说道: “两个娃儿也有贫困补贴。不但把我划成低保,还把东边院子的汪半疯也划成低保……” 我第一次看他笑的那么舒畅。 “好眼气羡慕你哟,国家把你这俩年养胖了,现在你的身体硬朗多了。生病住院都不用你掏钱。现在这政策日子越过越好,双提留也取消了,都给我们换成粮食补贴了,”婆婆对着发刚有说有笑,这笑声荡漾在晨曦的微光里,是那样的脆甜。 放在我心上的一件弦外事总算有个完美的答案。看着发刚哥端着碗走远,我小声和婆婆说: “他的腿好像不跛了,走路和平常人一样,那他的女人回来看过他没有?房子还漏雨吗?”我问道,? “回来个屁,影无踪信,大儿子好像没有上学了,去外面打工了,这俩年他的日子好多了哟。能种些小菜,担半条水。还是今年春节,勾中进回家过年,从坡上,看到郑发刚的房子漏雨,把情况给村主任说了,村主任照顾他,喊了几个人把房上的瓦翻了几次,没有怎么漏。看来真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句古话” 修好后的村支路 拍摄刘群英 去年春节,我们开着车回乡下团年过节。车子开到家门前武东溪岸公路边,却给我们一个意外的惊喜。从对岸县道到我们家院坝的上坡支路修成水泥路了!这条路升高了,小桥也变高了,两边还按上了防护栏,因为这条路,殇了好多人的心,破了几对鸳鸯的美梦;拆散了他们双宿双飞。滑倒过婆婆……往年开车回乡下车子只能停放在对岸县道公路边。这次车子直开到院坝里。之前水泥路只修到主路,那些坡坡坎坎的支路都没有修。 婆婆眉开颜笑地对着我们笑道: “哈哈,这条路修通了吧,你们每天盼的星星盼的月亮终于实现了,得感谢你们的勾三哥呀!” “乡村支路修筑不是马家沟二村书记何立坤在管理吗?在去年他不是让我们河对岸这几家人投钱修支路吗?怎么又是勾三哥修路了?”我纳闷问婆婆。 “何立坤呀,自从他任二村的书记,任期三年他家就修了楼房,任期五年时修村里的主路他就买了车子,听说在成都还买了房子。还是去年春节勾三哥去给他父亲上坟,在我们院子里喝茶时,把修路这个事给你勾三哥摆了,你猜他咋说: “冯二妈,修路这事你放心,再穷也不能让自己家人走泥巴路,如果下年春节这条路没有修好的话,我给你买双两百元的皮鞋。结果皮鞋没有买,路却修好了。我们几家投修路的钱也退了,村书记何立坤听说修路钱退分给各农户了。摆起官架子问谁让退的?村书记话里带有怒火,意思是他没有吃到利益。婆婆理直气壮地承认是自己。你勾三哥为了武东家乡劳动人民富裕,道路好走,他自己出钱,又把从山山地到养猪场(地名,武东二村主要亩产粮地)修成石梯。没有修之前,这条去田地劳动的交通要道特别的险。有次下绵绵雨,农户赶着耕牛去犁地,结果牛没有爬上坡,滑下崖摔死了。这条通往养猪场的路修好了,以后背小麦背包谷再也不担心滑下崖了。他真是我们的父母官好邻居!” 此路修好通往产粮地 刘群英拍摄 勾中进正在和邻居们畅谈,了解贫困户详细情况 刘群英拍摄 对于婆婆摆他的侄儿勾三哥,我有点陌生。在去香山扶贫采风的路上,我顺便问射洪退休老教师李竹梅大姐: “认识我们村勾中进吗?听说他在射洪教过书,被评为优秀教师。” 竹梅大姐提起勾中进脸上露出了笑容,笑容中带有感激之情。 “勾中进,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在1987年秋季,我从村小调入太和二小,恰巧勾中进也调入二小,并且和我分在同一个年级,教三年级语文,听说是教肓局下派到学校来体验教学工作的,时间一年,虽然时间很短,他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却是深刻的平易近的。他工作踏实认真,喜欢写作,他教的那个班上的学生作文写的特别好,三年级初学作文是教学工作的一大难关,为了鼓励学生爱上写作,他教学生办黑板报,把学生优秀的作文誊写下来贴在小板报上。各年级相互学习,相互交流,提高学生学习作文的积极性,同时提高了写作能力,我们都很佩服他,那时他才20多岁的小青年,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工作是那么熟练,那么的得心应手。”李竹梅接着说道:“2014年,我出版了长篇纪实文学《为了母亲》后,到遂宁市文广局科室赠送书。办公室一个工作人员带我走进局长办公室,对坐在办公室桌前的一个中年人说:‘勾局长,这是从射洪来的一个作家,她自己写的书,想赠送你一本。’我仔细一看,熟人,怎么会是他?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勾中进,你当局长了?真不敢相信。我心里又惊又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勾局长谦和微笑地站了起来,很客气地握住我的手对工作人员说:‘不用介绍了,这是射洪来的客人,我们早就认识。’他一边问我最近的工作状况,一边随手翻阅看书,当他翻到后记,就认真地看了起来。然后说:‘这是本土作家宣扬射洪包天阳的事迹,又是借钱自费出书,很难得,应该扶持一下,希望你以后多给《文化遂宁》、《川中文学》投稿,那是我们办的刊物。’我很感动,激动的说不出一句感谢的话。第二天,我就回射洪打野的,搬了一箱书,送到文广局交给办公室黄主任,黄主任带我到财务室领取现金2500元,我很激动,拿着钱走向局长办公室想对勾局长道一声谢谢,可是办公室的门紧紧地关着,局长不在,几年过去了,直到现在,我也一直没有再见到勾局长,我还没有感谢他呢!” 李竹梅摆起勾中进也是句句称赞!听了李竹梅和婆婆都在赞勾三哥为官廉洁,精准真正帮扶基层、为贫脊村修路,我感到自豪!因为他是我的右邻呀。他现在就在莲花圣开的遂宁! 我顾不得听婆婆摆他的邻居侄儿如何有出息;如何关心慰问贫困户汪半疯和郑发刚;从小如何照顾过他,只看见院坝左边多了一处新宅,崭新的安置房吸引着我的好奇心。红红的琉璃瓦在旭日下闪着熠光。一缕炊烟正从屋顶冒出,还散发着炖鸡的香味。白白的墙,连成五间。标准式的新村民居。顺着香味我走进宽敞的堂屋客庭。客庭家俱摆放整齐,洗衣机、冰箱、沙发、彩电都是崭新的。 “哟,稀客,稀客,快坐,妹子,哪阵风把你吹进来的?这么早都来给你老人婆拜年了。” 发刚哥从另一间房闽里拿着一部智能手机看见我连忙说道。 “春风!炖鸡的香味!这个房子这么漂亮是你修的?”我笑着回答道, 我有点不相信这是他的新房。此时,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正端着一盘青椒炒肉丝从厨房里钻了出来。我连忙说: “你们饭吃过我再来。”匆忙走出。 我迫不及待地走进自己家的厨房问婆婆发刚哥的新鲜事。 还不是上次你勾三哥回老家修坡上山山地的石梯路,看到了发刚的房子漏雨,把情况反应到镇扶贫办,镇扶贫办给他修的安置房,他坡上的房子简直不能住人了,并且坡上只剩他一家,不可能为他一家把路修到坡梁上吧,修到这个大院坝里比较聚中,新路将就了我们几家人,给他修房子的时侯我还和扶贫办一个领导顶了几句嘴,他们本来计划修楼房的,我不同意,那样我们的房子没有了彩光,结果改成修瓦房了。房子修好没几天,他的女人就跑回来了。只有那个汪半疯每天还在喊他的王菊,不过现在由低保变成五保户了。” 我站在小溪边,望着清澈的溪水淙淙流淌,继续聆听潺潺的溪水弹奏美妙的琴声。微风拂过两岸,野菊花散发沁人的芳香。狗尾巴草在点头谢恩!篱笆墙上的牵牛花正吹起了紫红色的喇叭,迎来日出,奏起了凯歌,飘逸的白云洗涤着蓝天,山沟里的空气越来越清新! 作者简介 刘群英笔名刘羊,陈子昂故里人。遂宁市作家协会会员。诗文发表于人民网,方志四川网,华西都市报《牡丹》《中华文学》《青年文学家》《四川诗歌》等报刊杂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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