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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你走到哪一个城市,举眼望去,都是如雨后春笋般高楼林立。我们每天白天就是在这种钢筋混凝土树林里讨生活,晚上爬上那树上一个一个方块洞穴里睡觉。我们几乎找不到北了,不知是在成都,还是北京,或者在广州,甚至以为走在暴发起来的外国什么城市。面对这种千篇一律叫人气闷的水泥树林,怪不得有“平型关”、“板门店”、“积木块”、“火柴匣”之讥,这便是我们中国许多城市的风景线。 建筑和艺术是不可分的,人类从树上下来,从洞穴出来,为自己营造建筑后,便有了建筑艺术。建筑从来就不是只有实用的功能,还有美的欣赏作用。上世纪五十年代,我们提出过实用、经济、美观的建筑设计方针,那时拘于经济环境,无法考虑美观,倒也罢了。延至八十年代,经济环境变了,却仍然不注意美观,就是像暴发户一般,匆匆忙忙建造些积木块、火柴匣式的房子,赶快卖了赚钱。近年来注意形式的多样化了,却很少注意民族形式的美观,大多是抄袭外国暴发城市的格式。九十年代中我和徐尚志、庄裕光两位建筑大师应邀去南昌参加“建筑与文学”学术讨论会,到会的众多建筑大师们和作家,都呼吁这个问题,我也作了发言(登在《中国建筑》上)。然而我们无权无钱的一群知识分子,说了白搭。各种千篇一律的塔楼、豆腐干、火柴匣,抄袭外国的建筑,更加迅猛地在各城市建造起来,形成钢筋混凝土树林的现状。 最近世界上正在讨论一体化的问题。许多策士认为经济全球化、一体化了,其它文化也要一体化,或者美其名曰文化普遍化,这当然包括政治制度、文化思想、价值观念、生活方式在内,也就是所谓“资本主义市场全球化的文化同质化”。西方有的学者说,说白了,就是全球美国化。这里自然有建筑文化一体化的问题。也就是建筑也要美国化的问题。美国的新技术高明,应该老实学习,但是技术不是文化全部,更不是文化思想全部,建筑技术不等于建筑设计艺术。这是不是找到问题的根由,我不敢说,但是霸权崇尚者总想把自己的意识形态、价值观念、文化思想普遍及于其他世界,特别是经济文化落后的地区,其勃勃野心,昭然若揭。 建筑是一种文化,建筑设计想来也该如此。只是民族文化的现代化,兼收并容最新技术和艺术,以发展自己的民族形式。民族形式绝不仅是一个形式问题,而是民族精神,民族的思想精髓的体现,建筑的民族形式也不只是古建筑形式的抄袭,而是它的精神内涵、气质氛围、趣味……。我们应该吸收民族形式的精华,融入新技术新材料,形成新的民族形式,所以建筑大师们都主张推陈出新,仿古而不泥古,我是很赞同的。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我在主持四川建设厅工作时,古平南是设计院的总建筑师,我特别敬重他对中国古建筑的研究和设计运用。当时他设计了科技大学大楼,建设厅大楼和华大钟楼改建工程。我以为虽抄了大屋顶,却是体量颇佳的尝试。但是后来批梁思成时,殃及池鱼,古平南也受到冲击,我替他检讨,在领导面前过了关。谁知道后来在大鸣大放时,他说了几句对支书不恭敬的话,搞运动的常务副厅长要把他打成右派,我不同意,第一副厅长王希甫也不同意,未能上报。但当我出差作民居调查时,常务副厅长去省委告了我一状,说我打脱了一个大右派,于是把古平南补打成极右派。我回来时省委工业部部长找我去,狠批我一顿,竟说出了“打脱了极右派的人很可能自己是右派”的威胁话来。木已成舟,无可奈何。我和王希甫一直耿耿于怀。直到1979年全国在右派平反时,我和王希甫都在省人大,立刻联名写信给省建设厅党委,请给古平南平反,后来听说平反了,我才心安。这段因缘我和王希甫还都未对古平南说过,他便作古了,实在遗憾。 但是我看到他的弟子如此承宗接代,把民族形式建筑发扬光大,我心之乐,非可比也。李亚林托人向我求字,我立刻答应,写了一首打油七律诗,诗曰:“满城钢骨水泥林,我在林中喘息行,继绝开来何处见,亚林美奂是知音。”特书以赠之。并记述因缘如上。最后我还想告诉李亚林:“继往开来,发扬光大,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推陈必须出新,仿古不可泥古”,亚林以为然否? |
2024-11-16
2024-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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