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欢 | 窗与柩——形式自律后的游戏精神

四川文化网 2021-11-15 19:32 1001人围观学术评论

　　　　“形式自律”的发展脉络，无疑是梳理西方美术史重要的显性线索，其所具有的可考据的客观理性因素同焦点透视曾确立的古典油画准则一样，至真至实且清晰无误。图解话语言说的相对性，同样在实证科学的启蒙下， ...

梅林作品

　　“形式自律”的发展脉络，无疑是梳理西方美术史重要的显性线索，其所具有的可考据的客观理性因素同焦点透视曾确立的古典油画准则一样，至真至实且清晰无误。图解话语言说的相对性，同样在实证科学的启蒙下，迈向了“自律”、“准则”、“规范”等客观可控的绝对范畴，陷入了“自足匣子”的境遇里。自足匣子作为理解古典绘画及雕塑作品的基础，原指封闭的实物空间（二维、三维），其自足性体现在造型的表现与诠释上，即拥有相对完善的常识理解条例可参照。而艺术理论在阿瑟·丹托宣告艺术终结之前，其完备的形式话语逻辑，也正是另一个自足的匣子。

　　杜尚的现成品让“选择即为创作”成为先锋潮流，而此之后，艺术内部的线条、颜色和形式的演进获得了更宽泛的外部社会语境，继而物质的边界线和观念的敏锐度成为艺术创作备受挑战的高地。创作的自由延伸催生了更广义层面的美术史形式发展逻辑。因而，文本和上下文语境的关系依旧生成了现行艺术体制评审的标准，也即力图在外部领域先验性地依据上下文语境进行文本创作预测，继而回到一定程度的自律和规范。那么，形式自律之后或者之外呢？

　　逃离自足形式话语，才能在纯粹的情感之境获得精神的灵感启示，才能在机械工业生活之中返回自然恬淡般久违的清新惬意。今年5月在深圳华美术馆展出的《漫长角力》（Long Game），英国艺术家梅林·詹姆斯（Merlin James）便意在形式的结点之外展现单纯童稚的游戏之心。在丰塔纳划破画布的经典时刻，架上艺术的平面形式幻梦似乎就破灭了。而梅林的作品虽在现代主义形式的演进上依旧可圈可点，比如其外形似纱窗，画面大体呈现透明之境，同白色底墙连接成为完整一片，画面中添置些许图像，而其中潇洒肆意的游戏精神才是创作表达的本源。所以，尽管德里达认为画框可理解为作品的组成部分，起着连接而非分割的功效，也即让未显之痕迹显现，挖掘更深层次的言外之喻。但观念的游戏似乎才是形式之外的回归，即便显现言外隐喻之意，理性推测与估量都会阻碍情感的生发，坠入极端无解的苦思，因为原本个体生命体验的差异性就未有绝对的理性成因。

　　梅林亲自制作的纱质画框，化有为无，虚空幻无。结合空白的开放与多义，在白盒子的展示空间内显示艺术家游离之外的戏谑之心。偶然的形式生发，含混的语义生成，纯粹的情感宣泄，都围绕在透明的空白图示中。而批评语义的多义生成，近年来也同作品本身类似，需结合社会学、美学、考古学、人类学等多学科的知识，以便在全球化社会语境的接受背景中涵盖跨学科知识领域生发的微妙的偶然性。正如其背后用于展示的白墙从来都在等待被纳入讨论的范围，多义语境的空白建构也重塑了时代背后的宏观叙事。所以，何为美术史上下文语境，何为国际平等交流的语境，何为当代艺术的创作方向，都是后现代这块现代之后的空白领域里，在多义语境下正在被建构和重塑的对象，而客观理性的形式自律已无法在为此找到先验的既存话语向导。

　　去掉先验判断，精神的独特性反而会浮现出来，游戏之心的原初不过是兴趣及情感的转移，沉淀之后形成持续的性情状态。梅林的创作是矛盾的，他回避平面与空间，在空白中隐去过程性，又在时间中体现出来；他混合有限与无限，在实体物质中尝试实现精神超越；他结合封闭与开放，在图像的挑选过程中，用偶然性缔造必然性，进入死亡的沉睡。在空白的透明平面，挑选偶然图像进入纱框，在开放的同时又完成禁锢，偶然产生的灵感在被选中接受禁锢时又已经死亡了。所以，窗户虚空嫣然的假象，实则是为那涂抹的闲心做了一个静止的灵柩。

　　窗户与灵柩共存的矛盾体验，是梅林作品的写照。窗户是可映射图像的空白空间，而灵柩是沉默的实体物质。窗与柩原本为两种完全别样的木质围合物，前者以二维平面实体灵活实现空间的阻隔或联通，后者则以封闭的三维空间构筑现在与未来的连接点。两者的物态无论从实用价值还是美学范畴，都无法建立起清晰明确的联系，但梅林的作品却让笔者感受到了二者在形式与意义中可矛盾共存，或者说现成品与绘画具有合二为一的可能性。挑选的创作过程，剥夺了作品故事的完整性，或者重组了作品的叙事，精心地选择凝结为游戏的精神。

　　窗与柩，平面与围合，外观形态的差异感官，语境多义下的游戏精神。既然矛盾的冲突体现，无关于形式的美与丑，而是在创作的过程中和思维的敏锐度上进行延展，那么构筑美术批评、美术史、美学的感官话语是否又在自足匣子之外面临着哲学的侵入，或者哲学的多义语境是解决话语空白的又一捷径，通过跨界以改善学科内部形式自律后的短板。

　　观念艺术已打开美术史的封闭话语空间，智慧与哲思似乎成为了解救的方式。当作品以开放的态度拥抱未来，我们似乎也应警觉到其中被选择后的固态重复。当代艺术的偶发精神与问题意识，在智慧层面上无疑占据了形式再现之外广阔的表现天地，也为架上艺术带来了意外的游戏精神。

　　作者简介：

　　樊欢，美术学博士、青年批评家、2019年度国家奖学金获得者、英国伍斯特大学访问学者、英国艺术史学会会员、EVA伦敦2021年国际会议审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