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仓古道全程数千公里,犹如从苍莽大巴山劈开的一道缝,在数百里的山川河谷中曲折通行。沿着米仓古道,跨越千年时空,仿佛仍能听到熟悉而清越的诗词,叩敲金石般地散落于茫茫古道。《生态文化》杂志2021年第4期刊登了杜阳林撰写的“米仓古道的历史余音”。本期公众号选登这篇文章,以飨读者。 米 仓 古 道 的 历 史 余 音 杜 阳 林 一 打开中国地图,一条4000公里的山脉,自西向东横亘在华夏大地的中部。这条山系,就是纵横相连的秦岭和大巴山。 巍巍大巴山,绵延川陕甘鄂边境,长1000余公里,成为四川盆地与汉中平原的界山。它东与神农架、巫山相连,西与摩天岭相接,北与汉江谷地为界,自西北而又东南走向,属褶皱山形,河谷深切,大部分海拔都在2000米以上。 大巴山如同一道高耸入云的翠屏,北面是黄河文明,是中国古代政治文化中心;南面是长江文明,是富饶繁华的天府之国。这里山势雄峻,看似毫不留情地阻隔了中原文明和巴蜀文明,可在数千年以前,古人已开辟蜀道,凭借弯弯折折的道路,留下了年年岁岁的足迹,穿越绵延山脉,发展经济交流地域文化。 在大巴山深处,有一条“北通兴汉,东下渝夔”的古道贯通全境。古道以巴州为中继站,穿越蜀地,蜿蜒向北,通往长安。巴州古名“汉昌”,实则由“汉仓”演绎而来。楚汉相争之时,巴蜀战事少,生产力未遭到破坏,加之賨人兴汉有功,不贡税赋,成了全国最富庶的“天府粮仓”,汉高祖才能迁关中之民“就食蜀汉”。大巴山因此成为灾民心中的一座大米仓,似有运之不尽的粮米,故称此段连接秦巴的险峭山脉为“米仓山”,那绵延山川的古道,便是“米仓古道”。 米仓古道全程数千公里,犹如从苍莽大巴山劈开的一道缝,在数百里的山川河谷中曲折通行。沿着米仓古道,跨越千年时空,仿佛仍能听到熟悉而清越的诗词,叩敲金石般地散落于茫茫古道。 历代诗人描述米仓古道的诗作不胜枚举,“飞梁驾绝岭,栈道接危峦”,咏古道之雄险;“春风来回野,晓斗挂空山”,叹古道之秀雅;“鸟道微通处,烟霞锁百辰”,吟古道之神奇。 “米仓青青米仓碧,残阳如诉亦如泣。”上官婉儿在米仓古道写下这首诗时,她自长安迢迢而来,赴巴州看望的章怀太子李贤,已变成一缕亡魂。李贤被自己生母下令流放到巴州,日望长安而不得回返,最终没有逃过皇权威逼的生死劫难。红颜多情,悲呼哀叹,上官婉儿摩挲着曾留下过李贤指痕的晒经石,珠泪纷落,多少期待终究成烟,空留一场人生的伤悲。 风萧瑟雨淅沥,古道沧桑厚重,才子往来不绝。诗坛的千古绝唱《蜀道难》中,有着李白对千里米仓古道青峰秀水、高山险径的诗意描摹:“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兀,砅崖转石万壑雷”。依旧是这条不老古道,道旁的花开了又败,叶青了又黄,“诗仙”走过,“诗圣”又至。杜甫沿米仓古道游历巴州,吟诗题铭,“九日应愁思,经时冒险艰。不眠持汉节,何路出巴山。” 晚唐诗人李商隐因公务在身,经常往来于长安与巴蜀之间的米仓古道。他于情思黯然中,梦牵魂萦,提笔写下了《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从这首千古名篇,后人还能发现巴河一大特征——巴河属山溪性河流,暴雨洪水特征明显,汇流快速,陡涨陡落,与巴人情感之爽利,性格之豪迈,却是一脉相承。 巴山奇峻险陡,亦劈出蜿蜒古道来通达穿行,巴雨来势迅猛,秋池涨水时却又可待可期“故人有约”。曲折长道,两旁绝壁森森,危崖石栈勾连,途经数之不尽的峡谷险关,逶迤成一条奇峭之道,在历史的悲喜交织中,留下了无数斑驳的传奇,至今仍如耳语流淌人间。 二 《米仓古道碑志》曰:“北起汉中,经南郑,入南江、通江,越米仓山,南抵巴中;其间西去成都,南至重庆,兵马驰骋,商贾营运,行旅往来,自古为连接巴蜀与外界最壮观、最险峭、最古老的南北交通要道。” 米仓古道上,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犹如长龙卧路,从晨曦微露,一直延伸到月挂中天。行旅之人,有腰缠万贯的商贾,有满腹经纶的才子,有穿州过县的伙计。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人们说上一句“早迟恩阳河”,懂得的人会心一笑,无需解释,采买贩售,自然心领神会。 千年恩阳是米仓古道著名的水码头,作为一个地域标记,“早迟”既有时间之意,又有空间之蕴,即不论早晚,到了恩阳才有一段心旅目的地。另有一层意思,是从物质上升到精神层面,恩阳是苦旅中的曙光,跋涉中的期待,这也是告知众人,不管行路多么坎坷艰难,总会有恩阳,张开温暖怀抱,迎接游子的到来。 恩阳有恩阳河与之子河,两水环绕,水陆交通便利,能南下襄渝荆楚,北上汉中西安,势控秦巴咽喉。历代历朝在此设郡置县,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和通商口岸,古镇由此形成。史料记载,于南北朝时期设义阳郡、义阳县,郡县同治,迄今已1480余年,公元598年义阳县改为恩阳县。 明清时期,恩阳有大小商号150余家,往来商人3000余人,客栈、茶坊、酒楼比比皆是。古镇以自己的繁盛丰裕,满足着商旅行人全方位的需求,人们到了恩阳,会享受身心放松的愉悦惬意,对于继续前行的人,这里又是一个崭新的起点。 “早迟恩阳河”,成为解密米仓道上一座千年古镇的温馨提示语。 恩阳的街巷如同迷宫交织,民居、商铺、街坊邻水傍山依势而筑,大街小巷,层层叠叠,前后相嵌,左右环抱。古镇保存完好的有17条街巷,近800套民居,均为明清时期建筑。 恩阳古镇民居多为四合院布局,穿斗木结构,竹篾土夹墙,历经百年风霜而屹立不倒。“湖广填四川”时,大量移民来到恩阳谋生置业,故而民居中也带有鲜明外来移民文化特征的,如正街胡家,长条喜字窗格呈左右对称排列,龙门前檐两柱前撑呈八字形,后天井连着内梯与走廊,风格独树一帜。 吊脚楼集中在油房街和姜市街一带,楼阁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最高的达到四层。为了扩大面积,阁楼大多形成丁字形、向外挑空的结构,有的在房殿伸出,有的从楼脚下伸出,还有的竟从窗户外伸出,宛如一只向往自由的手,情不自禁地触摸外界的春风秋雨。 恩阳因驿成站,因商聚镇,素来有“日有千人摆手,夜来万盏明灯”之景象。这里物产丰富,手工业发达,也是著名的货物集散地,生姜、面粉、印花布、铸铁产品等销往川东北乃至全国。据传,以前古镇上的人,一半在经商,一半在搬运。恩阳民居的门面多为可拆卸的木板门,并向外伸出一部分,构成木质骑门柜台,便于经商售货。 走过了千年光阴的恩阳,与很多地方不同的是,商业氛围并不浓厚,如今仍保留着“生活之居所”的本真滋味,镇上原住民颇多,依旧延续着曾经的生活节奏。 恩阳古镇街面的青石板,南来北往的足印,已成一抹历史的尘烟。石板缝隙冒出细长的青草,生着绿茵的青苔。一些老人静坐门槛,似看非看地朝着街面,不轻易挪动目光。茶馆的四条长凳围了一张方桌,喝茶的几名男子谈笑风生;半旧的盖碗茶杯,溢出几滴茶水,漫漶成古镇轻缓而闲适的生活意境。 青砖灰瓦,灯笼高挂,宽宽的屋檐,割据了一片蓝天。一些老太拎着菜篮,迈上台阶,缓缓行走,如同身旁的河水,又如悠然的时光,透着烟火人间煦暖而恬淡的气息。一处半掩门扉的小院,有人躺椅打盹,有人打牌娱乐,他们并不探究投递过来的好奇目光,仿佛身处世界之外。 院落墙角处,缺牙裂口的盆盆罐罐里,生长的繁茂花草,点缀了瑕疵和缺陷,倒显出不拘一格的写意与残缺的美感。这种闲适的劲头,就像古镇的底色,它有历史的积淀,有往昔的荣光,却不自骄自矜,浸润出了一派厚重沉稳的处世态度,一种古韵禅意的生活哲学。 恩阳古镇,是米仓古道上镶嵌的珍珠,它的存在,让这方水土有了润泽和滋养,无论是停留经商,还是乐享休憩,都是人们暂栖的港湾,一处心灵的驿站。 三 米仓古道上,除了恩阳古镇这样的场镇,沿着羊肠小道,行至河畔或山腰,还有一种叫“幺店子”的路边小店。它因古道的兴盛而生,又因古道的荒废而逝,在更迭的岁月中,它的诞育和发展,跟随着古道的盛衰而变迁。 艾芜在《乌鸦之歌》中写道:“我便赶去问他们,下面有没有镇市以及幺店子那样的寄宿地方。” 幺店子被称为“幺”,是因为它“小”。所谓“螺蛳壳里做道场”,巴掌大的地方也无妨。幺店子是木架青瓦房,临河的多为吊脚楼,依傍山崖的是穿斗形。幺店子也有茅草屋,四周打竖篱笆墙,屋外生长茂盛的绿草野花,还有攀着藤蔓的牵牛或绿萝,柔弱的身躯缠绕篱笆,犹如天工巧手,织就一匹芬芳四溢的彩绢,显出了勃勃生机。 幺店子小,设施自然就少,不过粗茶简餐,一方床铺,总能满足旅途之人的需求。不管是山腰还是河边的幺店子,都能见到一种笨拙宽大的板凳,长短不等,笃沉结实。板凳不是让人坐的,而是搁放背二哥的货物担子。 背二哥是米仓古道流动的风景线,他们背着沉重的货物,走州过县,甚至跨省远行。路途迢迢,幺店子成了背二哥心头的渴望和念想。幺店子的客房里,火塘终年不熄,搁着一个硕大的铜壶,壶里从来不缺热汤热水,随时供背二哥饮用盥洗。沿着长长的古道,负重行走的背二哥能有一口热水熨肠,满身的细胞仿佛都被激活。他们将裹泥带灰的双脚往桶盆里一放,释却了疲倦,舒缓了情绪,满足之感油然而生。 幺店子提供的粗茶淡饭,通常只有两种。一种是“顿儿饭”,一菜一汤一碟泡菜,米饭管够;一种叫“冒儿头”,一只大碗装满饭,用力筑进另一只盛饭的大碗中,米饭便在碗里高高地冒出头,露出喜模喜样来。“冒儿头”配一碗汤一碟泡菜,售价比“顿儿饭”便宜。背二哥喜欢吃“冒儿头”,经济实惠,肚里有了吃食,腿脚又生了力气。 还有节俭的背二哥,舍不得吃“冒儿头”,随身带着干粮,一路日晒雨淋,杂面饼子若发了霉,抠掉霉斑,向店主讨一碗热水,饼子撕成小块,丢水里一泡,照旧吃得满口生香。 幺店子提供的住宿,多为大通铺。长长木板上,垫了稻草,铺块看不清颜色的床单,油灯一吹,20多个汉子一起睡下,屋里很快响起鼾声,此起彼伏,不分伯仲。 背二哥白天握着打杵子,肩扛背磨,一步一杵地丈量脚下古道,汗水溅落于路途,打杵子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凹痕。漫漫古道,缄默地承接了这个群体的艰辛与疼痛。 历经风霜雪雨,跋涉春夏秋冬,往返古道的背二哥,有着相似的弯曲腰背、黢黑脸庞。在历史的河流中,他们的样貌被淘洗得模糊不清,留下的,是苍凉刚劲的歌,至今余音袅袅:我是巴山背二哥,打一杵来唱支歌;太阳送我上巴山,月亮伴我下巴河……大巴山来诺水河,造孽不过背二哥;夏天两头顶日月,冬天只有毛裹脚。 背二哥随着高亢的山歌野调,走进幺店子,像是进入亲戚的屋子。幺店子的主人,也同样有着一张风吹日晒的黑红脸庞,有着粗大鼓凸的关节、撑开的脚趾。他们都是巴山的一员,无需言语,一个照面,便能认出彼此。 抽叶子烟的店主,会从烟锅里捻出一撮,递给前来投宿的背二哥品尝。土巴碗里盛着茶,茶是店家从山顶采摘的老鹰茶,翻滚沉浮的茶水,变成了背二哥口里的一缕醇香。 背二哥不来投宿,幺店子寂寞冷清,安静地守在米仓古道旁,它没有致富的野心,不见扩张的欲望。这里的日月从来不是一条翻涌的大江,更像一个不起眼的小潭。潭水清清,足以洗掉征尘、解除焦渴。静谧宁和的水下,分明又蕴藏着一股动人心魄的热流,无时无刻都在奔涌腾跃。 四 秦巴山区使我国中部与西部相连,独特的地理位置,让它成为兵家必争之地。3000多年来,秦巴山区多次与中国历史上统一和分裂战争相联相系。大巴山的战争最早可追溯到武王伐纣时期,最近一次战争发生在1949年,解放军歼灭了国民党西南地区的残余反动力量。 《华阳国志·巴志》载:“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前徒倒戈,故世称之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史书所记载的,是3000年前决定商周命运的大战——牧野之战。牧野之战是一场以小博大、以弱击强的战争,代表着商周两国的殊死较量。如此庄严的战争,巴人怎么会在阵前“载歌载舞”?事实上,这是一种巴人特有的战斗方式,他们头戴狰狞面具,舞刀而跃,持盾而歌,身形灵敏,吼声震天,制造了一种令人恐怖的氛围,先期对敌取得了心理上的震慑,犹如两军交战,擂响了战鼓。 周天子建立周朝,封姬姓子弟为巴国君王,为“南土诸侯王国之首”。经春秋、战国,巴国出现了一位英雄——巴蔓子将军。当时巴国内乱,国君遭受胁迫,巴蔓子向楚国国君求援,并许巴国3座城池为酬。内乱平息,楚国使臣来求践约,巴蔓子铿锵作答:“许诺,为大丈夫之言。然,巴国疆土不可分,人臣岂能私下割城。吾宁可一死,以谢食言之罪。”话音落牙,即慨然自刎,血涌如泉,割头献与使者,满座皆大惊。 巴蔓子身上,是巴人族群忠勇节义、重信践诺的缩影。他们并非一味蛮勇,在拼搏与守卫中,曾经的勇悍被岁月磨洗,诞生了崭新的艺术与审美之花。汉高祖刘邦平定三秦,招募了一批巴人士兵“为汉先锋”,这些巴人士兵“锐气喜舞”,颇为刘邦赞赏,“乃命乐人习之,所谓巴渝舞也”。刘邦将巴人与猛兽、部族斗争、抵御强敌时发展的集体性阵前歌舞,转化为一种宫廷舞蹈“巴渝舞”。表演时,舞者披盔甲、持长矛、握弩箭,口唱战歌,乐舞交作,边歌边舞,后面伴奏者,则击鼓顿足,以壮声威。司马相如在《子虚赋》中这样描绘巴渝舞的壮观场面:“千人唱,万人和,山陵为之震动,山谷为之荡波。” 巴中南江县焦家河与韩溪河交汇处,形成了两河口。“韩溪河”原名“寒溪河”,当地有歌谣流传:“不是韩溪一夜涨,哪得汉家四百年”。这条河流,与“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息息相关,《玉堂闲话》云:“淮阴侯庙在焉,昔汉高祖不用韩信,信遁归西楚,萧相国追之,及于兹山,故立庙貌。”在秦末农民战争中,韩信曾多次向项羽献计,但始终不被采纳,于是他去投奔了刘邦。然而,在刘邦那里,他也一直未被重用。失望之极,韩信中途离去,萧何立即将其追回,并向刘邦推荐韩信。正因当年萧何追韩信曾途经此处,寒溪河被改为韩溪河,两岸的高山也被称为截贤岭。 一代将才韩信,后来以悲苦收场,在生命的末端,他是否会想起巴州的韩溪河呢?水涨水落,自然天成,不会因为人间世事而有不同,若他当初远离权力中心,甘为乡村野夫,人生的走向也许会有所不同。可惜历史都经不起“假设”,世间从无后悔药,奔流的光阴也从不回头。 米仓古道冷冷地看着人世,一轮红日隐入山谷,半个月亮升起峰巅。三国时期,张鲁建立了“五斗米道”,拉开了当时动乱的序幕,秦巴地区成为曹魏和蜀汉必争之地,两军在此多次争夺,形成了拉锯战,最终演变成三国鼎立的局面。蜀国名将张飞曾在米仓古道的隘口驻兵,并大败曹军。当时巴郡守将严颜被蜀将张飞打败,张飞要他投降,严颜正色道:“巴国自古以来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投降将军。”严颜所说的断头将军就是巴蔓子,这让张飞深受感动,于是义释严颜。 战争、厮杀、血腥,光阴流转3000年,透过风雨侵蚀的岩石,似乎还能听见当年的战马嘶鸣,旧时的战鼓擂响;仿佛也能看见金戈相击的战场,黑土下的白骨。兵家必争,往来喧扰,为古道写下了铁血的本质、丹心的传承。古道从此生长出一副民族脊梁,不肯轻易弯腰低头,从来拒绝伏小认输。 千年米仓古道,经历了战乱杀戮,天下分合流离,英雄来去如风,见证了悲喜传说,朝代更迭,繁华熙攘。在历史的折痕中,在现实的映照里,它以滴水穿石的力,让古道的历史余音,迎来世间风雨,融入巴山大地,朝来暮去,暖昼寒夜,迎新客来,送离人去。 杜阳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小说专委会副主任、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在《十月》《收获》《美文》《海燕》《湖南文学》《四川文学》《青年作家》等文学期刊发表过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以及散文和诗歌。著有多部小说、散文集、诗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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