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权 | 我是一个兵 攻打老山主峰的故事

　　1979年3月16日，对越自卫反击战开始。

　　此刻夜深人静，我所在的部队夜间从边境蚂蟥堡出发。在浓浓的夜色掩护下，除了轻微的脚步声，远方偶尔一、两声犬叫声外，山野一片寂静，但这仅仅是一场大战前的宁静。

　　蚂蟥堡下面有一条河，对岸是越军的3号高地，按照作战计划我们必须攻下3号高地，大部队才能继续前进。我们连悄然摸到3号高地前，越军阵地上除了几处昏暗的灯光，悄无声息。那些平日在边境线上骄狂的越军，做梦都没想到我们大批的军队早已蛰伏在他们的鼻子底下。

　　2月17日凌晨2点，战斗终于打响。

　　我们无后坐力炮连配属团步兵七连，那夜七连是突击连，率先冲在战斗最前线。我们使用75毫米的无后坐力火炮，当时的武器远不如现在先进，距离全靠手指目测，我们管叫“跳眼法”。当我们的一颗颗炮弹准确地落在越军阵地上，一时火光冲天，对方阵地上传来“隆隆”的爆炸声，夹杂着越军的哀嚎声。七连在我们的配合下勇猛顽强，逐渐攻下高地，让后续部队继续向纵深推进。

　　这是我们的第一场战斗，我们炮连紧跟攻坚队伍陆续攻下好几个高地。战斗非常残酷，尖刀连的一个排攻坚战下来，仅存几个人。攻克3号高地，战士海水般不怕牺牲，冲向敌人的阵地。

　　我们挺进越南境内约20公里时，也就是2月22日晚，我炮连接到配属8连攻打65号高地的命令。65号高地是越军345师加强连的防御阵地，这是一场山地进攻战，也是一场最激烈的战斗。

　　65号高地山高坡陡，沟壑纵横，竹茂林深，藤葛交织，两座山峰相互依存，越军在上面形成了一道严密的交叉火力网。其间，只有一条狭窄的水沟才能够通往山底。不巧的是当晚天空突降大雨，我连午夜从这条半腰深的水沟向高地进发。行进过程中，能够徒手走路都属不易，何况我们还扛着无后座力炮、炮弹箱等负重前进。一路摔倒又爬起来，终于在凌晨5时我们悄然摸到越军前沿阵地40米处。此刻发现越军前沿阵地变得非常开阔，原来这里的一片竹林、树木已被狡猾的越军砍掉，让我们匍匐前进都非常困难，只要一动竹木就会发出响声。

　　此时越军哨兵发现我军，“狭路相逢勇者胜”，8连尖刀排排长一声令下“打”！我们无后座力炮率先开炮，然后步兵们的重机枪、轻机枪、火箭筒同时开火，打的越军阵地陷入一片火海。

　　6时许，我军攻占了越军第一道战壕后，又发现了越军的高射机枪阵地，如果不及时拔掉这颗“钉子”，让他们掉转枪口，将给我军造成极大的危害。这时我炮连炮口对准越军又是一阵猛轰，8连指战员猛插猛打，越军甚至还来不及调转高射机枪，就被我军击毙一批人，其余的越军只得仓皇逃跑，我军于7时许顺利夺取阵地。

　　随即我们顾不上休整，利用草深林密的特点，一鼓作气迅速向主峰迂回。战士们边冲边用越语喊话，“诺布松空叶”（不准动，缴枪不杀）、“宗堆宽洪独彬”（我们宽待俘虏）。主峰上的越军惊恐万状，来不及抵抗，匆匆打几枪就慌忙逃命。我们乘胜追击，并迅速消灭了敌人的炮兵观察所，9时许我们终于获得了首次战斗的全面胜利。

　　但战争非常残酷，特别是越南山地易守难攻，但是我军指战员不怕牺牲、勇往直前。8连连长右臂负伤，简单包扎一下又冲上前线；尖刀排排长在战斗中不幸英勇拪牲，未曾闻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沾襟；3排长腿被打断，依然跪在地上指挥战斗。

　　我们的英雄们，就这样将一片热血洒在战场上，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威。

　　1979年以后，越南无视我国政府的严正警告，派遣军队侵占我老山、者阴山。越军依靠有利地形构筑工事，扼守要点，并经常向我境内开枪、开炮，破坏我边疆地区的正常生活和平建设，1984年4月28日中央军委命令我军开展老山，者阴山自卫还击战。

　　经过中越自卫反击战洗礼的我炮连，此刻又配属118团2营攻打老山主峰。

　　老山位于云南省麻栗坡船头南侧，巍然耸立于盘龙江西岸，主峰海拨1422米。老山主峰可以俯视和火力控制我国境内二十余公里的地带，是船头通往越南沿江的门户，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老山具有热带丛林地的特点：山高坡陡，峰险谷深，植被茂密，雾大潮湿。

　　4月28日，凌晨5：56分总攻开始，我炮连三排配属118团5连攻打老山主峰，炮连二排配属我团二营6连穿插包围老山主峰，1排配属1营1连穿插包围老山主峰，经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我军于10时50分攻占老山主峰。

　　在攻克老山时，我已由中越自卫反击战的一名普通战士，升任炮连的副连长，战斗中我常常身先士卒，但是在战场上我们的战士更是可歌可泣。

　　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八日，袁华忠在指导员孙永科和我的带领下，配属到118团五连投入攻击老山主峰的战斗。我军攻取二十一号高地后，五连迅即向五十二号高地发起冲锋。这时老山主峰右侧越军的重机枪、主峰的高射机枪和左侧的四O火箭筒等重火器一齐向主攻分队猛烈射击，我连黄正权、熊代乾中弹牺牲，数名战士受伤，我军攻击一时受阻。在这紧急关头，我与排长王丛根指挥我无后座力炮逐一摧毁敌人火力点。炮手袁华忠接到我的命令，冷静地观察了敌情和地形，扛着无后座力炮，灵活机智地突破敌人的火力封锁，在二十一号高地右侧抢占有利发射位置。在各炮手的积极配合下，他肩上扛炮瞄准后果断击发，首发就命中了老山主峰右侧越军重机枪火力点。我大喊一声“打得好！”

　　这时敌人的四0火箭筒射手发现了他，随即向他射来一发火箭弹，袁华忠毫无惧色，抱着炮身敏捷地就地一滚，避开敌人火力，立刻转移到另一有利地形。他很快瞄准敌人火箭筒射手，又是一个首发命中，把这个敌人连同武器一起送回老家。袁华忠两炮拨除了对我主攻连队最大的两个敌火力点，然后五连迅速攻占了五十二高地，发起了向老山主峰守敌的攻击。

　　第二天上午，118团五连在清剿残敌的战斗中，我突然发现老山主峰顶端一个残留的越军火力点又开始向我军射击，袁华忠接到我的命令挺身而出，只见他扛起八二无后座力炮，在战友们的掩护下，跃进到距离敌火力点只有五十米近处，跪姿迎敌瞄准，接连发射五发炮弹，将几名负隅顽抗的敌人当场击毙。此时冲锋号响起，五星红旗终于在老山主峰上高高飘扬。

       对于老山这个险要的阵地，不仅要攻得下，要防得住才是根本。自此防御战自5月1日至8月3日，历时3个月。在防御战中我们全连指战员坚韧不拔、英勇顽强，老山前线环境恶劣，在猫耳洞中又热又潮湿，我们都赤身露体只穿一条短裤，只有手中的武器不能丢。我们不断受到疾病侵袭，还有极度疲劳、敌人的炮击，以及敌人特工袭击等影响。连队有时一天才能吃上一顿热食，战士们白天防炮袭，抓紧时间修工事，夜间每人还要执行警戒任务，但连队里没有一个同志叫过苦。高地上酷暑高温，时有大雨、浓雾，昼夜温差大，长时间蹲在猫耳洞，大多数同志身上生虱子，皮肤生疮溃烂，就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我们粉碎了敌军数十次反扑，我军始终屹立在老山主峰。

       弹指一挥间，时间过去了近四十年。只有经过残酷战争的军人，才明白今天的和平多么地来之不易。我们想想那些长眠的战友，才会明白军人用鲜血和生命诠释着：中国军人的血性和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