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8
中秋是一个浪漫的词语,一个充满温情的节日,每当中秋,我都会想起小时候,跟父母和哥哥妹妹们一大家人过中秋节的情景。 那时,中秋我们不说中秋,只说八月十五。才刚八月初,父亲就会说,快八月十五了咯。我们知道,要打糍粑了!母亲要准备好钱和粮票,让哥哥们提前到粮站去买回糯米。糯米买回来后,父亲要把糯米用筛子筛一遍。那时的打米工艺比较落后,买回的糯米碎米很多,还有星星点点没有脱去皮的谷子,筛米就是要把碎米漏出去,把谷子拣出来,有时候还有很小的碎石子。等到中秋节的早晨就找个大的盆子,把糯米泡上,大约要泡半天,中间还要换一次水,到下午两三点钟就开始蒸糯米,蒸米的时候火一定要大。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们家里有个柴灶,上面有口很大的锅,一般是客人来时,或者平时推豆花,八月十五蒸糯米,春节煮汤圆时用。每逢这个时候,我们都很兴奋,因为那一定是在煮好吃的,所以也不跑出去玩,就在灶前守着,不住地往灶里加柴,只想快点弄出来吃。往往我们会被大人撵出去,那是因为厨房里比较危险,有刀啊铲啊,火啊油啊。父母特别不准我进厨房,怕的是有什么伤着我了。当然,如果他们在案板上切煮好的腊肉,我是不会出去的,父母也不说,还会专门给我留一坨很大的腊肉骨头。 糯米在锅里蒸着,另一边灶上炒黄豆,黄豆炒得噼噼啪啪响,老远闻着都很香,再起锅晾冷。一会父亲就喊哥哥几个推磨,把炒好的黄豆磨成粉粉,他们轮流推,在推磨时,还时不时把黄豆往嘴里丢,一嚼“嘣嘣嘣”,满口生香。黄豆就这样吃一半推一半。 我们老家人打糍粑还有一个关键的东西:竹篙笋,它长得就像竹子,但是没有竹子结实,最大的也只有小孩手腕粗,也不能成材,好像是野生的,竹篙笋城市里没有,只在乡下生长。有时候,是父亲的徒弟们从乡下带来;有时候,是农村的亲戚提前给我们拿来;有时候我们还得自己去乡下找。有一次,我就跟哥哥们出去找过,其实也就是跟着玩。我们出城,往郊外走,好在那时的城也不大,我们边走边玩。竹篙笋一般长在靠近水的地方,看见坡坡上一笼笼茂密的竹篙,就跑过去选最粗壮的。竹篙笋的叶子很长很大,长得毛毛刺刺,搞不好就会划伤皮肤,所以格外要小心。哥哥们进去选,我远远地当观众。一般选两根就够了,把竹篙笋砍下来后,要把叶子全部剔掉,砍去顶上细嫩的一截,只留一米多长最底部的最结实的主干。欢欢喜喜拿回家,洗干净备用。 这边,糯米蒸好了,趁热把蒸好的糯米倒在大木盆里,就用准备好的竹篙笋使劲地春。那时糯米很烫,木盆里冒着袅袅的白烟,竹篙笋舂在糯米上,非常黏稠,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把竹篙笋扯起来,再舂下一棒。而底下的盆还得有人费力地压着,要不它会跟糯米一起被扯起来。拿竹篙笋舂和压盆子都是力气的活。父亲和几个哥哥轮流舂的舂,压的压,一个屋子的所有人,都跟着出力气,嘻嘻哈哈热闹非常。每年打糍粑,父亲都要说:一行服一行,这个糍粑,只有用竹篙笋打出来的才好吃,打得快,味道也很清香,任何其他棒棒都没有竹篙笋打出来的好。 竹篙笋一杵一杵地打在糯米上,雪白的糯米发出清香糯甜的味道,看着那一颗颗的米,慢慢就打成了糊糊的一片,而香味也越来越浓,我们肚子里那个爪爪早就伸出老远。终于打好了,父亲和几个哥哥早就打得一身的汗水,但是大家很是开心。过后,就是把糍粑抓成一坨一坨,裹上黄豆粉,沾着芝麻白糖就可以吃了。之所以用这个“抓”字,是因为那时的糍粑还很烫人,但是就是要趁很热抓出来的才裹得上黄豆粉,有时候也可以搞点小小的改革,把芝麻白糖包到芯芯里。 一般抓糍粑都是父亲的活,因为他最不怕烫。一大钵钵糍粑都弄好了,端上桌子了,我们就开始晚餐,当然还有其他的菜肴。父亲倒上一杯酒,慢慢的品尝,看着我们一大群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着各种平时难得吃到的好肉好菜,内心里,乐开花了吧,我们着吃饭,还时不时地拿坨糍粑跑到屋外望天,看月亮出来没有。 其实有时候天气不好,就没有月亮。不过月亮出不出来好像跟我们没有关系了,反正我们主要目的是糍粑和肉嘎嘎,糍粑嘎嘎都吃了,你月亮不出来未必还叫我们吐出来? 我们一大家人团聚在一起,边吃边笑边闹腾,现在想起来,那是多么开心的时刻啊!吃不完的糍粑——其实本来就多蒸了好多糯米,我们就做成大大的糍粑饼,为防止粘连,外面还是要裹黄豆粉的,大糍粑饼放一天就硬了,可以放着慢慢切成块炸成糍粑块吃。 后来,我们长大了,父亲去世了,哥哥们都分别成家,有各自的小家庭,我也离开了老家,而商家的月饼业也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中秋节,我们的大家庭就难得舂糍粑了。 现在春节,我们一大家人从四面八方回老家团聚,由大哥倡议,又要打一次糍粑。我想现在并不是在乎吃,而是一种仪式感,一种回忆,一场对去世父母的深切怀念。 啊,中秋,我喜欢的节日。 |
2024-11-22
2024-11-21
2024-11-16
2024-11-16
2024-11-04
2024-10-31
2024-10-24
2024-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