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俊龙 | “都市闲人”的江湖故事

如梦如幻的纵横捭搁

《双鱼座青花》上下两部，113万余字，内容涉及寻宝探险、古玩书法、刑侦破案，更有房地产开发、股市金融、资本运作等等穿插其间，可谓包罗万象、如梦如幻；土豆诗人仰天吟诗，大小官人拼命做官，各类商人诡异营商，各色美人逢场作戏，官民匠商三教九流，川流不息好不热闹。

贯穿全书的主人公蓝守玉，从体制内退出，通过“把玩”文物古玩成为屏羌有身份有地位的社会贤达，文史哲无所不精，有钱有闲又单身，足可令无数普通人仰视，却毕竟是凡人，不能百事无忧。从“割佛头案”开始，蓝守玉陷入追踪“兵哥”的斗智斗勇中，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案中案、局中局、谜中谜，甚至穿越到明朝，扯出了朱允炆失踪等等玄幻龙门阵。宣德纪年青花釉里红鱼龙抢珠纹大龙缸出乎意外地传奇问世，似真似假，不但把故事情节推向高潮，而且让蓝守玉的精神世界得到升华。

沈荣均说这部书花费了他15年心血，其容纳的信息之多，涉及的专业之广，展现的知识之丰，只要认真拜读过这部作品，不得不让人相信他所言非虚。我是读书还比较认真，并且自认为“会读书”的人，但开始读《双鱼座青花》，几乎都是懵的，直到翻到最后的第976页，我才松了一口气。从龙年末到蛇年初，耗时足足一个月，我才啃完这部长篇巨著。说实话，对眼下喜欢碎片化阅读，特别是喜欢网络视频等视听结合的人来说，阅读沈荣均的《双鱼座青花》不是件快乐的事，能读懂这样一部皇皇巨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能强迫任何人都喜欢这样的“苦读”，也不能要求任何人都能读懂这样的书。不过，读“薄”这部书，增长的见识、感受到不一样的世界，却让快乐多过“痛苦”。

这不但是蓝守玉这样的“都市闲人”的富足与潇洒，还有他深入骨髓的人间悲悯。蓝守玉虽然早已经济自由，但他也想发更大的财；随手一件古玩，就足抵很多上班族苦熬三五几个月甚至一年两载；虽然他年过三十六，还是单身狗，但他只是不想结婚，这和当下不想被婚姻束缚的年轻人有很多相似之处。“老婆孩子热坑头”不一定是每个人的追求，“人心向善”却渐渐形成潮流。《双鱼座青花》看似荒诞，却又无处不与现实紧密契合。随着深入阅读，读者仿佛可以慢慢从中找寻到与自己相似的影子。

蓝守玉爱他的表妹童桐，与他的前女友施云无话不谈，和师姐柳叶萍、美女柴瑶也可近距离接触，心中还装着人间仙女郭引兰。不只是美女环绕，蓝守玉还有欣赏他的密友文雄、官员向书河、商界大佬齐鲁等人可以随时交流。可以说，《双鱼座青花》中塑造的蓝守玉，活脱脱一个现实生活中赚足眼球的“钻石王老五”，羡煞一众正在打拼的年轻人，甚至碾压无数外表风光实则没有多少银子的“大佬”。

追求财务自由的人，把蓝守玉看作是心中最容易实现的“小目标”；不屑“金钱至上”的清新脱俗者，对蓝守玉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也不得不认同，对他丰沛的知识储备，更是不得不刮目相看。

沈荣均笔下蓝守玉的“江湖故事”，实则是无数人可望不可及的绚丽人生。《双鱼座青花》里如梦如幻的世界，是脑洞大开、笔力强劲的作家，结合当下社会现实，纵横捭阖、巧妙构思出来的当代浮世绘。

别具一格的文玩人生

一个自诩为“不是皓首穷经、不食人间烟火的书呆子”，发家致富的本领竟然是鉴别古玩文物，这在芸芸众生之中本是小众，但似乎“越窄的路，攀登得越高”。沈荣均把他的兴趣爱好，通过强健笔力，塑造出了别具一格的“蓝守玉”这样的艺术形象，正如他所说“这是一场铭心刻骨的精神复盘”。

“破案传奇也好，寻宝探秘也罢，都是在奉献关怀，追逐人间光亮。”（摘自《双鱼座青花》，下同）蓝守玉上演别具一格的文玩人生，甚至与穿越魔幻不时碰撞，实则是作家重现流转千年的历史。一个爱做梦，也愿意把梦境变成现实的男人，自然离不开写诗。“诗人”沦为贬义词，诗歌自然就不能换成钞票，双鱼座男人蓝守玉幸运地爱上古玩，过上“文玩人生”，这是作家把凡尘人间的蝇营狗苟，铺陈在“历史”这本大书上，既现实，也虚幻；既可舒展，也可收缩。

石头菩萨被人割掉脑袋，神秘诡异的背后，魔怔的事情一再发生。蓝守玉本是受人之托，希望能从中寻觅线索帮忙破案，哪知曲折迂回，寺庙、主持、军人、官员，乃至几百上千年前的往事，如烟似雾，缥缥缈缈，展开了一幕幕生动的人间活剧。

盗割石头菩萨脑袋的“兵哥”，虽然开头结尾都有他的身影，但他在书中实在是个小人物。由他引出来的石磙子、郭墩子、引兰、孙云樵、六如等人，才是展示作家才华、承载作家个人情感的基石。掩藏在历史尘烟中的故事如泣如诉，生活在现实无奈中的人物如影如幻。小人物托起的大历史，让人不由得发出一声声长叹。

小小一件古玩价值连城，资本运作的诡谲令人惊心动魄。蓝守玉偶然发现大龙缸，鬼使神差仿造，风云人物齐鲁再将之演变成“金融产品”，人性、道德与金钱、现实，比“兵哥”用电锯切割石头菩萨脑袋更残酷、更惨烈。“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人，还有几个有信仰？”不是天问，胜似天问。

沈荣均勾画出的不仅是现代人的人性欲望，还有很多人并不熟悉的官场生态、商场诡诈。蒲志、向书河、齐家三代人、文雄，以及围绕这些官商游走的美女记者、前电视台节目女主持人、靓丽清纯“女神”，在屏羌南岸开发、大龙缸变“土司遗物”的大背景下，个个巧施“神功”，各寻所依。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离不开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双鱼座青花》没有色情，只有情爱和美色。“钻石王老五”蓝守玉，在商场、官场、情场混得如鱼得水，也有些许无可奈何。他的三观不可为不正，但也不可谓不邪。正邪之间，俘获了不少粉丝，原来，这些“粉丝”里有你，也有我。

举目四望，现实中的“蓝守玉”并不多。不是说蓝守玉把玩的古董文物、知道的文史哲思世人难及，而是蓝守玉的人生态度少有人能企及。对金钱美色的欲望适可而止，对人世人情的悲悯与日俱增，人性本恶，向善就要学会舍弃。有多少人能像蓝守玉那样懂得敬畏：见色、见财怦然心动，炽爱却取之有道，时时保持有节制的恒定？这样的人，在今天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

小说的散文化叙事

《双鱼座青花》不需要很多人读懂，因为本来就没有很多人能读懂。这是因为它的文体带来的限制。如果说《双鱼座青花》是长篇小说，那它是历史小说、悬疑小说、侦探小说，还是文物小说、考古小说、穿越小说，或者官场小说、情场小说、商场小说？它涉及的知识甚至还不止包括这些，还有阴阳五行风水地理文学等等；如果说《双鱼座青花》是长篇散文，那它是历史散文、文化散文、随笔散文，还是其他类型的散文？肯定《双鱼座青花》是长篇小说。它的散文化叙事，让这部作品最终成长为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以至很多读者难以望其顶、觅其根，所以“能读懂”就很不容易。

要承载《双鱼座青花》这样广博深繁内容，并且要使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和事有机地统一起来，可以说作者沈荣均作了一次大胆的尝试。将一部融合多学科知识、横跨千年历史、包容无数人物故事的虚构小说，用散文化的叙事展现出来，除了丰富的知识储备，还要有驾驭文字的强大笔力。

鲁奖获得者鲁敏的小说《墙上的父亲》，同样是散文化的叙事表达，但她这部小说集由不同内容的短篇小说组成，与沈荣均这样故事情节千变万化，主要人物自始至终的长篇小说相比，确实容易得多。他们行文的风格、叙事的技巧、语言的优美几乎一致，都是小说体裁、散文风格。看似虚构，实则将作者本人强烈的“看见”与“沉思”，有机地揉合进去。读者看到的不仅仅是作品中的人物故事，更看到了作家本人的所思所想。

《双鱼座青花》生蘖的每根“枝条”，比如“土豆与诗”“蓝守玉和美女们”“大龙缸的前生今生”“蓝守玉、齐鲁及屏羌官场”“蓝守玉考古”“六如的寺庙”“引兰一家人”等等，都可以单独写成一本书，而且，沈荣均确实这样做了。《双鱼座青花》就繁荣起来，像一棵向下生根、向上生长的树，读者讶异踌躇、惊疑难懂也就顺理成章。

如果将《双鱼座青花》拍摄成影视剧，这些错综复杂的内容，就完全可以支撑；如果要读懂《双鱼座青花》这部书，那就需要耐心和韧性。

其实，沈荣均的叙述风格温婉柔和，甚至低缓沉静。正如他在书中说的“世上没有两条路是一模一样的，也没有谁的人生是可以复制的”，他的文字源自血脉深处，其独有特征几乎无人可以复制。那些大段大段的专业知识，对行内人士是普及提升，对外行虽然有些生涩枯燥，却也新奇有趣；那些诸如“江湖再大，也是圈子。圈子再小，也是江湖”的段子，振聋发聩，令人深思；那些触景生情、由内而外的感触，让人读着读着，不禁心里一紧。

《双鱼座青花》这部书揭示了一个真理：我们“都是人世间匆匆过客，唯有神物独自逍遥，一万年永恒不朽。”相信能把古董文物、古今历史、男女情爱与当下现实融合在一起，然后浇铸出一个具有显著特征的双鱼座男人形象的作家，奉献给读者的不会是一部“读不懂”的著作，而是“一万年永恒不朽”的文学传承。读者不能依据某个评论家的意见，更不要妄自臆测，读或者不读任何一部作品，包括沈荣均这部《双鱼座青花》。

作家沈荣均的散文抒情真挚，小说构思精妙，小说的散文化叙事值得借鉴学习。《双鱼座青花》里的每个人物，都有艺术灵魂。“一切既已注定，所有的试图改变都是徒劳。”“土豆”或者“土豆命”，是沈荣均的艺术成就，也是我们和我们的生活。“蓝守玉”的江湖故事，天天都在我们身边上演。成为“蓝守玉”那样的“都市闲人”，其实我们也能够。

所以，坐下来，泡一壶茶，慢慢揣摩《双鱼座青花》的艺术构想，等待春暖花开的时候，做一个“蓝守玉”那样的“都市闲人”，甚至超过他。毕竟，三十六岁，该结婚了，再美好的“江湖故事”，也要和现实接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