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勇 | 人性的多面剖析——以《双鱼座青花》中的人物刻画为例

四川文化网 2025-2-26 16:03 159人围观文学作品

小说采用“考古现场—历史闪回—内心独白”的三重时空结构，创造出具象化的心理空间。当现代主人公的指纹与明代匠人的掌纹在瓷片上重叠时，实现的不仅是物理接触，更是荣格所谓“共时性”的心灵共振。这种叙事策略将 ...

　　在长篇小说创作领域中，对人性的深入探索始终占据着至关重要的地位。人性的复杂性如同深邃的海洋，隐藏着无数的奥秘与层次。长篇小说作为反映社会与人类内心世界的一面镜子，通过对人物形象的精心塑造，为剖析人性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与独特的视角。沈荣均的《双鱼座青花》便是这样一部以独特的叙事与深刻的洞察，深入挖掘人性本质的优秀作品。

　　一、《双鱼座青花》中主要人物的人性多面呈现

　　（一）蓝守玉：考古理想主义者的精神裂变

　　在《双鱼座青花》里，蓝守玉这一人物形象展现出鲜明的人性两面。从其A面来看，他堪称文化传承的殉道者。小说第三十二章对主人公在龙隐山地窖发现双鱼龙纹缸时的描写，“指尖触碰釉面的瞬间，血管里奔涌着六百年前的窑火”，这一细腻的表述，体现出他将文物视作具有生命的存在。依据卡尔: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青花瓷在此时成为民族记忆的物化载体。蓝守玉对建文帝踪迹的执着追寻，本质上是对历史真相的虔诚朝圣，其日记中“每一道冰裂纹都是祖先留给我们的摩斯密码”的话语，深刻地反映了他的这种精神追求。

　　然而，其B面却揭示出令人震惊的一面。第二部第十七章所披露的细节显示，为保护文物，他默许助手伪造考古报告。尼采曾警示“凝视深渊者必被深渊凝视”，蓝守玉在茶盏阴影中签署文件的身影，恰好印证了这一点。作者以青花釉里红的双色大龙缸隐喻其人格分裂，在理想主义的釉层之下，包裹着偏执的胎土。当他对女儿说出“有些真相比亲情更重”时，其知识分子的精神洁癖已然异化为道德专制。

　　（二）建文帝：历史幽灵的现代显影

　　建文帝这一人物同样呈现出复杂的人性特征。其A面是权力弃儿的救赎之路。小说借助散佚的龙隐诗谜重构了建文帝的形象，削发为僧的帝王在青瓷上书写仿佛山河入梦般的偈语，这种将政治创伤转化为艺术救赎的方式，与弗洛伊德的“升华作用”理论高度契合。作者巧妙运用“釉里红”技法，如同朱允炆在青花瓷上点染的赤色，既是未干的血迹，也是涅槃的火焰，生动地展现了这一救赎过程。

　　但建文帝的B面却揭示出他作为历史暴力共谋者的一面。文本碎片中第五章出土的土司盟书似乎与建文帝曾默许苗疆活祭的传说重叠。福柯“知识即权力”的观点在此得到了残酷的注解。小说中反复出现的双鱼太极图，成为历史叙事的隐喻，暗示所谓正史与野史，不过是权力寻租的叙事面向而已。

　　（三）群像图谱：时代褶皱中的灵魂样本

　　柳叶萍：青花绘画师的双重镜像。柳叶萍作为青花绘画大师并参与金缮技艺修补大龙缸的女性，其“用裂缝创造新美”的哲学，与三岛由纪夫的“金缮美学”形成互文。然而，她在情感选择上陷入自我撕裂，同时爱着蓝守玉及其学术对手，成为存在主义困境的当代标本。小说第二十五章深夜修瓷的场景，釉刷在裂隙间游走的轨迹，正是其灵魂的具象化写真。

　　赵青花：赝品大师的认知迷宫。赵青花作为制造顶级仿古瓷的匠人，其“让假文物承载真历史”的悖论，与博尔赫斯“伪造的百科全书”概念相呼应。当他烧制出连碳14检测都难以辨别的元明青花时，作者借助窑变的物理现象（“釉料在1280℃发生的化学背叛”）暗示，人性的异变往往源于对完美的病态追求，成为了被读者诟病的对象。

　　二、《双鱼座青花》的叙事策略对人性刻画的作用

　　（一）物的叙事学

　　在《双鱼座青花》中，青花瓷在不同章节扮演着多重角色，如历史证人、欲望载体、记忆容器等。宣德大缸的“双鱼戏珠”纹饰，在终章被揭示为镜像符号，两条鱼分别指向历史的A面与B面。这种物的人格化书写，使器物成为测量人性的精神气压计，通过器物与人物的互动，深刻地展现了人性的复杂性与多重性。

　　（二）时空折叠术

　　小说采用“考古现场—历史闪回—内心独白”的三重时空结构，创造出具象化的心理空间。当现代主人公的指纹与明代匠人的掌纹在瓷片上重叠时，实现的不仅是物理接触，更是荣格所谓“共时性”的心灵共振。这种叙事策略将人性研究置于时空连续体中，有力地证明了善恶本质的恒常规律。

　　总之，《双鱼座青花》通过对众多人物形象的细致刻画以及独特叙事策略的运用，在葫芦窑的匣钵碎片中，描绘出一幅人性的全息图谱。如同大江健三郎在《万延元年的足球》中展现的“现在与过去的对话”，作家沈荣均借助青花瓷的物性叙事，完成了对人性本质的考古学重估。小说终章蓝守玉将双鱼龙纹缸沉入古河道这一充满仪式感的动作，既是对历史暴力的封印，也是对人性原罪的赦免。

　　《双鱼座青花》的文学成就还有很多值得可圈可点，比如故事的悬疑，情节的复杂、人物的审美，以及作品中叙事手法与人性刻画之间更为复杂的内在联系，细腻的叙事来展现人性的微妙变化等，都不是一篇短论能够诠释的。就像在钴蓝釉色永恒流动的光泽里，所有灵魂都有获得重新素烧的可能，这也为沈荣均在今后创作更多更优秀的文学作品，对人性的持续探索提供了无尽的空间与可能。

　　作者简介：

　　章勇，本名张踴，笔名一江水、黄河浪、司实懿等。四川电视台高级记者、四川电影电视学院教授、西安外事学院客座教授，四川省文艺传播促进会副会长。主要文学作品有：长篇小说《今夜月未央》《沉默的天空》《最后两个僰人》《落叶》《天皇地黄》，散文《边境的云》《故乡，我梦回萦绕的地方》《草尖上有一个太阳》《烟雨溪读云》，诗集《士兵与高原》《男儿风骨》《恋爱季节》《温馨絮语》，长篇报告文学《寄自老山前线的报告》《越南战俘纪实》《中国后宫记事》，电影文学剧本《血溅孤岛》《春回大地》，话剧剧本《垒魂》《春意正浓》《不许鱼目混珠》，文学评论《爱情的花开与守望》《现实的关照和痛感的生活》《文学与生活的真情对望》《诗意的维度决定诗歌的高度》等。主要电视作品有：《艰难的罢免》《金铁林和他的小木船》《解放成都》《走入长征》《神奇的九寨》《改革开放二十年》《巴蜀的春天》等。作品入选众多文学版本并获奖，曾荣获国家和部委设立的“五个一工程奖”“金剑奖”“五四新闻奖”“解放军文艺奖”和省级政府奖以及2017中国文艺年度读者口碑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