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俊龙 | 用文字“烹饪”生活的美食——读陈美桥散文集《四季有味》

这部美食散文集，不但让读者跟随陈美桥一起享受生活美味，也让读者领略陈美桥的文学风采、领悟更多蕴藏在平凡生活中的深奥哲理。

一年四季，天天美味

《四季有味》从春天开始，罗列了一年四季不同类型、不同吃法的美食，不仅讲究色香味，也注重营养健康，更让美食唾手可得。

打开《四季有味》，就像打开了一道通往美食的大门。在田间地角常见的折耳根、韭菜、椿芽、竹笋、槐花，在河里沟渠游动的鱼、虾、蟹，家庭饲养的猪鸡、种植的蔬菜瓜果，凡是眼睛能看见的、能拿到手的，在陈美桥笔下，都能成为一道道可口美味。

就拿折耳根来说，其叶可吃，其根可吃，也可叶根混吃，甚至连老硬的根部，也可以“作为一种中药列入药典”。折耳根有多种吃法，还有不同效用，“在世代的生活中，渐成药食两用的蔬菜。”

这些有滋有味的美食，都是普通大众吃得起、能够做的菜品。如山间竹笋、茼蒿，塘里莲藕，河中鱼虾，地头黄瓜、萝卜，还有豆腐、凉粉、面疙瘩，都是老百姓一日三餐摆在餐桌上的日常小菜，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四季有味》分为“春、夏、秋、冬”4卷，排列出比较适合当季吃的各种美食，具有实用性和指导性。春天来了，折耳根、春韭菜、香椿芽、芥菜薹、茼蒿，还有槐树开的花、蚕吃的桑叶，都可以做成可口开胃的菜。当然，肉类也必不可少。至于炎炎夏日、潇潇秋天、凛凛冬季，吃得舒心、吃得安逸的菜品，更是纷纷扬扬、重重叠叠，从文字里涌现出来，让人忍不住想来一顿饕餮大餐。

热爱美食，热爱生活

《四季有味》首先是一本散文集，这些散文全是美食散文。一般的美食散文，不是只写美食，就是写美食文化。《四季有味》不但让读者在书中看到美食、了解美食文化，还能让读者依葫芦画瓢地做出美食，从热爱美食开始，酣畅淋漓地热爱生活。

热爱生活的人，大多愿意默默奉献。

从《四季有味》里，可以看出陈美桥是极力克制自己、不事张扬外露的人。小时候沐浴在父亲母亲、爷爷奶奶的厚爱中，父亲的一把槐花，爷爷的一根竹笋；母亲的粽子，奶奶的苦瓜，她自始至终记得，家乡虽成故乡，故乡一直在心头萦绕。吃食成为一个家族的记忆，混合着这个家族的辉煌与苦难，一起浸润家族中的人，让他们的性格与众不同，然后逐渐成型。

无论遭逢不幸，或者欣逢幸运，都保持一颗平常心，像嘴巴接触碗筷，碗筷联系饭锅，饭锅依靠温度，有条不紊、丝丝入扣。这样的从容镇定背后，就是沉默无声的奉献。读者从《四季有味》中，看到陈美桥如何教人选择食材、如何烹饪美食、如何鉴赏美食，这样“润物细无声”的平静背后，胜过无数虚张声势的汹涌喧嚣。

热爱生活的人，大多容易满足欲望。

胡豆并不金贵。“用油炒香老盐菜和姜蒜米，放入胡豆，加少许水和酱油闷煮。熟后收汁亮油，撒一把青椒圈下去，合炒断生，调入鸡精”，就可以成为“非常受欢迎的春菜”。这在物质匮乏时代的美味，令很多在农村生活过的人记忆犹新。从《四季有味》中读到这段，想来陈美桥也许是容易满足欲望的人。因为热爱生活的人，本来就没有多少或者多大的欲望。

胡豆像普通人。“胡豆可抵抗零下四摄氏度的寒冷，却并不耐暑，天气太热时，茎和叶就会由绿转黑。”过得惯苦日子，却有些不会“享福”的胡豆，还可以晒干，做成胡豆瓣，如此等等，像全身都被利用的折耳根那样，尽心尽力为人服务。陈美桥就像胡豆、折耳根，平凡、普通，热爱生活、乐于奉献，对生活没有多少欲望，却时时充满希望。

热爱生活的人，大多善于思考生活。

在陈美桥笔下，任何食物都是有生命、有感情的。如她说折耳根，“无论处于哪种状态，它的内心始终保持一份孤傲，气息分明”；写的卤猪蹄，是“奔跑”着的；写红烧鳝段，“像每段感情都瓜熟蒂落，急于飞奔而去，要赴一场灵魂的喜宴。”这样的描写，不仅展示了一位资深美食博主的高超技艺，而且将一位在文学海洋里遨游的作家热爱美食、热爱生命的生活智慧，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

人生百味，自爱第一

生活不能只有美食，还要自爱。只有自爱，才能自尊、自强、自立、自信。陈美桥对生活充满希望，就是因为她经历了生活的磨难，懂得悲天悯人，她骨子里的善良，使她逐渐形成了这样的性格特质。

读《四季有味》，不能把它只当成美食散文来读。陈美桥的美食散文，除了美食，还富含很多历史、文化、人性、哲理等知识。

“人对陪伴自己出生入死的伙伴怀有特殊的感情，与食物的交往也是如此。”这样的人生感悟，是经历多了生活的磨砺，对生命有了相当理解，才有可能总结出来。“人与人之间往往有着磁场，据说每种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最初吸引人的往往是皮囊。而长久关系的维系，还在于人本身的气质，如个体行为中透露的性格和涵养。”这是陈美桥对折耳根的比拟，也是她凝聚的人生经验。

陈美桥的很多美食散文里，都有感人至深的故事。这些故事都是发生在我们身边、大多如我们一样的普通人身上。让普通人与美食联系起来，美食就不会孤单，并且更富有人情味。

那个专门来吃冲菜，没有留下名姓的客人，泪流不止，不只是冲菜太“冲”，更多的是他在吃冲菜时，想起刚离他远去的母亲。“我觉得冲菜或许是男人们都应该尝试的一种素菜。无论他内敛，还是豪放，借一盘冲菜，用筷子轻轻夹起一抹青绿，像借一个支点，把沉重的思绪统统撬起，不让它将身体砸出永难愈合的伤口。”人生多少事，该放下的一定要放下，该承载的一定要背负在身。收放之间，便有了前行的方向。

陈美桥在写美食的散文里，有很多抒情和感慨，是她尝尽人生百味后的自爱。一个知道自爱的人，首先是因为被爱、懂得爱。“自爱”不是自私的爱，那些只爱自己的人，并没有真正懂得爱。真正懂得自爱的人，爱自己，更爱家人、亲人，然后爱能爱的所有人。自爱是所有大爱的基础。

读《四季有味》，不仅随美桥尝遍四季美味，还透过她的文字，看到她与天南地北的人交往、交心。“人与人之间，因努力和用心而得到积极的回应，是激励，也是温暖。”在激励、温暖中，人就从自爱到自强、自信。

了解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但理解一个人却需要用心。比如读陈美桥的《四季有味》，如果只看到她写美食，实在有些可惜；通过这本书，读懂、学习她，才应该算是有所收获。

（《四季有味》，陈美桥著，成都时代出版社，2024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