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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风还暗藏几分料峭，而春意已如打翻的调色板，泼洒在天地之间，使得山河遍染锦绣。总疑心春天是位不速之客，昨日还躲在云絮后犹抱琵琶，今晨推窗时却撞个满怀——连呼吸都沾了花香的味道，于是整座城市都在青瓷盏里醒转，蒸腾出姹紫嫣红的万千气象。
出城不过几公里，油菜花便在天际线上织起金毯。黄得那样率真，仿佛有谁将太阳揉碎了撒在旷野。游人穿行花海，衣襟沾着几片花瓣，频添了几分浪漫。远处几幢汉式建筑，矗立在油菜花田，飞机不时经过，惊得小鸟腾空而起，向远方窜去，矫健的身姿撞碎在黛色山影里，碎成满目粼粼的星光。
草堂的玉兰最懂诗家心事。朱檐下擎着白玉盏，瓣尖凝着昨夜的清露，分明是未干的墨迹。老杜当年在浣花溪畔种下的诗句，此刻全长满枝头。有风吹起，三两朵飘然落在红墙下，倒像是给泛黄的诗行添了素笺的注脚。穿廊而过的游人不自觉放轻脚步，生怕惊醒了这场穿越千年的诗会。
棠湖的海棠却是另一番活泼。垂丝袅袅，把胭脂云絮垂进碧水里，惹得锦鲤争相来啄。稚童们攥着风车在花径奔跑，粉瓣落在羊角辫上，转眼又被笑声抖落。忽见白发翁媪执手立于花荫，老爷爷踮脚折枝红萼，轻轻簪在老伴鬓边，霎时连皱纹里都漾着春光。
雾山乡的乌梅开得热烈而矜持。浅绛色花雾浮在漫山遍野，暗香像浸了陈年米酒的月光，沾衣欲透。游客从四面八方而来，陶醉在无边的春色中。俊俏的姑娘在采摘新茶，她们赶在清明前，将最嫩最好的茶叶采回家。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当年进贡的好货，如今也飞进了寻常百姓家。
归途总被花事绊住脚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道旁梨树飘雪，偶有雀儿蹬落几瓣，恰似揉碎的云絮；溪畔夭桃灼灼，倒影染红半湾春水，惊得凫鸭扑棱棱划开胭脂纹。卖花担子歇在桥头，茉莉、栀子尚在襁褓，倒是野蔷薇扎成花束，露水还在鹅黄的花芯里打转。
暮色渐浓时，晚风裹着各色芬芳涌来。人们恋恋不舍踏上归途，余音惊起柳梢新月。站在一棵香椿树下，忽然觉得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原来与春天相撞时，连影子都会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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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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