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要“诗意的栖居在这一片大地上(荷尔德林语)”。在另一个层面上说,诗是文化的居所。作为一种审美现象,诗是通过语言文字这个中介来同人类的心灵进行对话。但是由于文字本身所具有的个性色彩——带有模糊性和有时的艰涩难解,再加上创作者从创作原始心灵的情感流露到由语言文字表述过程再到诗者的个体体验,这其间不可避免地促成了诗歌的神秘性。从普遍意义上说的,诗是创作者与阅读者之间的一场迷场;而更有一类诗,由于它本身潜在所含强烈的神秘色彩,按我初浅的理解,暂且称之为神秘主义诗歌(其实诗坛早有过令人信服的论述)。当然这不仅仅语言使然,而且带有诗者创作过程中浓厚的美学色彩、语言精华和个人风格。 如果要举名家的例子来谈一类诗的神秘主义,非叶芝的作品莫属了。叶芝是20世纪初“爱尔兰文艺复兴”运动的领导人之一,曾以“经由灵感的引导,将民族的精神以高度的艺术形式表现于诗作中”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也被艾略特称为“我们时代最伟大的诗人”。叶芝早期的创作就是把象征主义和爱尔兰民族古老的神话、基督教的传说结合起来,用神话的方式,神话的人物、故事和事物来表达的。这里以叶芝的《基督重临》来分析他这首诗的神秘主义色彩。 基督重临 ◎叶芝 在向外扩张的旋体上旋转呀旋转, 猎鹰再也听不见主人的呼唤。 一切都四散了,再也保不住中心, 世界上到处弥漫着一片混乱, 血色迷糊的潮流奔腾汹涌, 到处把纯真的礼仪淹没其中; 优秀的人们信心尽失, 坏蛋们则充满了炽烈的狂热。 无疑神的启示就要显灵, 无疑基督就将重临。 基督重临!这几个字还未出口, 刺眼的是从大记忆来的巨兽: 荒漠中,人首狮身的形体, 如太阳般漠然而无情地相觑, 慢慢挪动腿,它的四周一圈圈, 沙漠上愤怒的鸟群阴影飞旋。 黑暗又下降了,如今我明白 二十个世纪的沉沉昏睡, 在转动的摇篮里做起了恼人的恶梦, 何种狂兽,终于等到了时辰, 懒洋洋地倒向圣地来投生? 时下社会所产生的人的精神危机,使敏感的诗人忧心忡忡。叶芝认识到诗歌象征的创造,自然有着非理性的与神秘的一面。他回忆并细致地描述了自己某次创作象征诗歌的切身体验,是从“沉思已变成出神”的过程。叶芝坦言,作为诗人的自己创造力旺盛,每一次几乎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诗歌创作的。在某种程度和层次上可以说和柏拉图的“迷狂说”有相类似的地方。于是,神秘主义的因素便成了一个很鲜明的叶芝诗歌特色。叶芝创作有着自成一体的独特诗歌风格、象征主义和神秘主义并存的有机组成部分。具体表现在作品中,就是《基督重临》里那种神话意象的创造。 在基督教中,基督再次临的时刻就是世界末日的到来。叶芝写这首诗,亦即以重临的基督,末日审判来象征现代社会压抑人性,加重人的精神危机的寓意。从这点上来说,艾略特的《荒原》表现的是同样的主旨。也就是说,象征主义与神秘主义,密不可分,又附上了时代烙印。 下面也从本人1995年在就读福州大学数学系时创作的一首诗《感应》来进一步浅析这类诗歌的神秘主义。 感应 夜不语,心的灯不语 心外的灯和秋天的寒冷 相应验 窃虫之声响起了 梧桐的声息弥漫开来 窗外的梧桐 另外的和弦 寂灭,腾起,腾起 俱合,弥漫,弥漫 天外月如弓 月色如心香 心香重又弥漫开了 (摘自《飞天》) 是这样一种境地:秋天逐渐深了,冷了,在一个冥冥之夜,独自一个人的我该会怎样呢,超然于自我,超然于万物,此时我的心无比寂静,又仿佛一盏灯,燃起而又寂灭,寂灭重又燃起;而心外地一切仿佛都与我无关,又仿佛有一种莫名的物质应和着,带着一种神秘的感应。心、灯、窃虫、梧桐、和弦、月色,以及秋天的万物,此时已的然一体,无法区分。对于喜欢诗歌甚于自己赖以为业的数学的我来说,此时逃脱世事在一种无忧无愁无我的境界中超然独立,使人仿佛吟唱一曲黑塞冬歌“我爱那白色的浮云,我爱太阳,风和大海,因为他们是无家可归的姐妹和使者。”此时我是否和黑塞一样迷失在呓语的醉境之中呢。总之,诗与作者的生活体验、审美情趣密切相关,它经由语言表露而又超越语言的空间,中国的一部份古诗和欧美的现代神秘主义作品也都表现出一定的特色。 诗歌的这种创作本身的情感体验的神秘有时候会外化在作品中,潜移默化的移植或表现在诗歌的本身上。尼采说:抒情诗人所描写的画景不是别的,正是他本人…不过这个“我”当然不是清醒的事件中的“我”,而是潜藏在万象根基中唯一真正存在的永恒的“我”,而凭借这个“我”的反映,抒情的天才就能够洞察万象的根基。这是否可以说明诗歌带有神秘色彩的更深一层的含义呢。不过,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无论是《感应》,还是《基督重临》,创作出来的诗歌不应该是作者独自一人躲在象牙塔中孤苦呻吟的产物,而是寻求一种认同,寻找心灵家园的美丽的吟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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