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重启“过去式”的敦煌？

“很多人都在说敦煌是过去式的,今天的敦煌在干什么?”敦煌研究院美术研究所所长侯黎明说到,当然,这也是古老的敦煌留给我们的一个继承其遗产的重要的关卡,但是重启的密码是什么?

显然,艺术家何家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敦煌的传统应该是一种思想,但是只有在发展中我们才能使传统活下来,如果仅仅是对于敦煌样式的的承袭,那么这个传统将会死亡,这是社会和艺术的普遍规律,同时在发展中,还要对传统进行瓦解,东方绘画具有隐形的属性,需要我们去研究和挖掘才能有所启发。”何家英说道。

气势恢宏的敦煌市国际会展中心

正如何家英在首届丝绸之路(敦煌)国际文化博览会中的特展一样,作为中国当代工笔画的领军人,之所以选择何家英成为这项国际文博会的特展项目,就是看到了何家英作为当代画家对于敦煌精神的思考。

当然,这也是今天的社会给予敦煌重启的一个重要契机。

用一场国际性博览会重启一座城

到达敦煌的第一天,是敦煌市进入全城戒严最为紧张的最后一次演练,同时也是在为20日的正式开幕作为准备,甚至是举全国之力筹办的这项国际性文博会,其安保规格一点也不亚于刚刚结束的杭州G20高峰会议。虽入住在敦煌市中心的酒店,但是一点也感受不到城市的喧嚣,焕然一新的城市,遍布街头的志愿者迎接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贵宾,作为旅游城市的敦煌市大概也是建市之后最为隆重的一次活动。

首届丝绸之路(敦煌)国际文化博览会中国馆

9月20日,包括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日本前任首相鸠山由纪夫等在内的中外嘉宾均出席了盛大的开幕式,雅昌艺术网记者在现场了解到,首届文博会分为国际展区、中国展区、甘肃展区、专题展区等四部分,共计33个分项展览,共向丝路沿线国家和国内有关省区市征集展品约8500件,其中包括德拉克罗瓦、毕加索、齐白石、吴昌硕、李可染等国内外大师的代表性艺术精品,涉及法国、意大利、匈牙利、埃及、伊朗等全球61个国家和地区,以及国内陕西、宁夏、浙江等15个省区市。

除此之外的中外论坛是本次国际性文博会交流的重要平台,仅仅是20日与21日两天的时间,仅雅昌艺术网记者参加的大大小小论坛就有数场,论坛分为敦煌美术的探讨以及借由文博会的项目发布会,以中贸集团为例来看,中贸集团承办首届文博会X分项文化项目,在文博会期间举办七大文化主题活动,综合了音乐、时尚、艺术、影视以及艺论APP上线等发布会。此外还包括其他企业承办的其他项目。以分散在各个地点的论坛来看,其中20日当天就有10个不同的论坛同时举行,比较有影响力的有三个,分别是20日当天的高峰论坛,以丝绸之路沿线的国家代表参与;20日下午举办的敦煌文化的当代价值,以及21日上午由中贸集团主办的敦煌精神与敦煌美学论坛。

同时,作为首届文博会的举办地,敦煌市亦建立了全新的国际会展中心,其中A馆是各种高峰会议和论坛的举办地,B馆和C馆则是各类展览的举办场所,想要认真的看完文博会,最少需要一整天的时间,而在对于媒体的邀请中,则是采取的错高峰措施,截至到雅昌艺术网记者发稿之时,亦有部分媒体尚未启程赶赴敦煌。

首届丝绸之路(敦煌)国际文化博览会主宾国法国馆展区

开幕式的当天,国家主席习近平亦发来贺电,由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代为宣读。“2000多年前,贯通亚欧的古丝绸之路架起了一座东西方友好往来、文明交流的重要桥梁。敦煌是历史上东西方文化交汇的重要枢纽,不同文化在这里汇聚和交融,塑造了独具魅力的敦煌文化。”这这样的规格怕是普通的文博会难以拥有的待遇了。

敦煌市、甘肃省乃至丝绸之路沿线的城市都对这个文博会寄予厚望,他们希望借由这一场国际性文博会重启一座城市(沿线各个城市)的辉煌。

法国馆展览现场

当然,近年来尤其是在“一带一路”政策的引导下,一些城市也都纷纷举办各种类型的文博会或者是大型主题性的展览,但是这些文博会和展览总有一种“自娱自乐”的嫌疑,更多像是一个完成一个差事,更有甚者打着国际交流的旗号,邀请国外的机构和艺术家来参加文博会,水平参差不齐等等,这些都是在挑战着政府对于文化发展的策略。

而首届丝绸之路(敦煌)国际文化博览会是目前在“一带一路”建设中唯一一个以国际文化交流合作为主题的大型国家文博会,这就是敦煌的国际视野,同时也是重启这座城的第一个通关密码——开放的国际性。

当代莫高窟:从“小学敦煌”走向“大学敦煌”

“以莫高窟石窟文化为代表的古代敦煌文化,是中国和亚欧多元文明碰撞、融合发展的历史状况,对当代世界社会、文化的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借鉴价值和现实启迪意义。”敦煌研究院院长王旭东在高峰论坛中谈到。

古老的莫高窟正面临着当代文化价值转向

不可否认,莫高窟是“过去式”敦煌的辉煌的集中呈现,但是借由这个辉煌,当代莫高窟的价值何在?这也正是中国艺术研究院院长连辑所说的,敦煌学应从“窟内研究”走向“窟外研究”。

“敦煌研究院从1944年成立,到现在是72年的时间,很多人都很关心莫高窟和研究院究竟在干什么”。敦煌研究院美术研究所所长侯黎明说道,其实对于很多人的认知来讲,莫高窟的研究依旧停留在修复和临摹的阶段,但其实在今天思考和创作也成为重要的一部分工作。

莫高窟

从敦煌研究院成立之初的考古部和总务部两个粗略的部门开始,到现在已经成为有系统的研究。“这首先要说到敦煌的两次发现,第一次是王道士藏经洞的发现,但其实在当时的中国只有极少数的高端文人大致知道这个事情,并没有轰动社会的效果。之后张大千到敦煌临摹之后,才使得大众知道敦煌不仅仅有文献,还有壁画和雕塑,才有了以后图像学研究的一点苗头,所谓的敦煌学狭义上是指文献学,实际是没有完整的体系。”侯黎明说道。

“现在我们在莫高窟的工作主要是临摹、美术理论研究以及创作,首先是临摹的工作从成立之初开始,是常书鸿先生最早开始在做的,后来段文杰先生临摹的体量最多,等于是建立了莫高窟的临摹体系,包括复原性临摹、整理行临摹以及复原工作,80年代之前,我们主要做的复原和整理性的临摹,80年代之后由于要筹建陈列馆,开始进行整窟1:1的复制工作,一直延续到今天,包括现在正在美国盖蒂博物馆举办的展览,就是我们从2012年开始整窟复制的320窟和285窟,其实已经是第二次进行整窟复制了。”侯黎明说道。

莫高窟

但是在对于莫高窟的美术理论的研究则是伴随着临摹工作的。其实张大千在敦煌临摹的作品都没有具体的名字,都叫菩萨,到现在一尊一尊佛像进行研究,现在的莫高窟已经成了一个佛学大辞典。

“现在的美术理论研究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就是用图像学的方法进行比对研究,比如在254窟就曾经有世界级的大画家,他创作的这张作品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我们通过对画面结构进行科技比对之后,发现这幅作品的构成是不能再动一笔的,是一环扣一环的,这整窟都被认为是巅峰之作,我们也考证这应该是一位来自西方的艺术大师,因为画面是凹凸的,在早期是西域传来的。”侯黎明谈及到莫高窟美术理论研究的新阶段时说道。

而促使着敦煌艺术真正走向“大学阶段”的工作则是众位艺术家对于敦煌美学及精神的再创作,这也是何家英也说的对于敦煌精神的当代传承。

1908年法国人伯希和拍摄的涅槃佛所在的洞窟实景

“敦煌的形成是由于丝绸之路的形成,在敦煌形成聚焦点,从中亚西亚一直延续到欧洲,以佛教为前提,形成国际性的艺术平台,这里包容了各种绘画形式,总体上来讲都是属于敦煌绘画体系,对于中国画的发展有重要的意义,一种是绘画的状态和手法,一方面是历史的原因,使得敦煌壁画有沧桑感,给我们今天的绘画提供了很多想法,这与我们今天的现代艺术思想发生了重要的吻合,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让我们对当代艺术产生了更多的创造性,比如敦煌艺术在表现内容时所迸发的自由,恰恰是我们今天的追求,以工笔画来看,这是中国画早期绘画的形式,这在敦煌艺术中表现的尤为充分,是中国美术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何家英在谈及到敦煌艺术对于当代艺术创作的价值转向时如此说道。

而对于“过去式”的敦煌,何家英也认为传统的敦煌不能仅仅停留在两汉时期以及明清时期的小传统中,我们更应该看到盛唐产生的巨大能力。今天我们提倡的工匠精神,就可以从敦煌壁画中找到工匠对于艺术和宗教的虔诚,而作为当代艺术家最重要的最急需的就是对于艺术的真诚,这是敦煌艺术在当代艺术价值转向中很宏大但又迫在眼前的事情。

莫高窟中依稀可见保存至今的部分宋代木质门框

中国艺术研究院院长连辑也同样认为,敦煌学应从“窟内研究”走向“窟外研究”,从宏观的和精神的层面入手,挖掘敦煌文化中的哲学意义、民族精神和时代价值,从“小学敦煌”走向“大学敦煌”,构建起一个宏观和微观相结合的敦煌文化研究的完整体系,使敦煌学的建设更具时代特征。

敦煌的包容与自由是对于今天艺术创作的重要启迪,这看似宏观的精神传承实则是需要落实到具体的实践中,这也是丝绸之路给予敦煌的一个重要作用——世界美术馆,而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讲,虽然敦煌难以成为世界级的国际性美术中心,但是这不代表着敦煌就可以守旧。

用市场和世界级美术馆推起“活的敦煌”

早些年建美术史理论家陈传席就提出中国缺少世界级的美术馆,诸如美国大都会美术馆、大英博物院等类型的美术馆(博物院)。在文博会期间敦煌美学与敦煌精神的论坛中,如何激活敦煌的收藏及交易市场,成为当下重启敦煌的另外一个关键因素。

“敦煌是祖先创造的辉煌,我们今天的敦煌在哪里?大家都在倡议建立世界级美术馆,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使命,建立世界级的美术馆或者是博物馆,应该是从不同的角度去做的,当然前提必须是有学术体系,但是对于我的收藏或者是美术馆而言,具体执行是后期的事情,需要一步步的去做,但是从整体的构思来讲,建立世界性的美术馆也是在回应着今天的敦煌精神。”中贸集团董事长、收藏家李波讲到,同时,作为甘肃地区的代表收藏家,从父辈就开始的艺术品收藏的李波,已然在北京、兰州、嘉峪关等开始建立中贸的美术馆,这三点一线的美术馆正是古代的丝绸之路。

中国馆展览推出的丝绸之路沿线十三省市和地区馆藏文物精品展

而对于建立世界级美术馆,何家英也有着自己的看法,“现在是非常好的契机,欧美的经济形势并不好,但是中国的企业和收藏家是有一定的积累和收藏的,在我看来首先不能都集中在中国艺术上,应该放眼到国际艺术品中,比如古希腊和古印度地区的艺术珍品,一个系列的数件作品价格尚不如中国的一件近现代书画作品。”何家英说道。

同时何家英也认为敦煌的兴盛有着自己的特殊之处,目前仍有可交流的地方,有可能形成一个国际性的交流平台,在这个基础之上就能建立起世界级的美术馆,同时敦煌也可以引进西方的艺术家来做展览和创作,促进国际性的交流,何家英笑言,当代西方画家的日子并不舒服,很好的作品很便宜。而这也是建立敦煌地区国际交流平台的重要契机。

其实在敦煌传统的发展历史中,我们也可能看到这种世界性美术的交流,“比如唐代的绘画非常的丰富和饱满,就是吸收了外国的画风,并最终变成了中国的风格,这就是敦煌的精神,今天的中国画家也受到西方风格的影响,这正是世界美术的结果和作用。”陈传席说道。

但是正如何家英的调侃,只有市场卖得好,认知度和关注度才能更加的广泛,同样在敦煌地区建立世界级的美术馆是其中一方面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一个“活的市场”。“比如河西走廊地区形成艺术市场,国际性的艺术市场,只有这样才能再现敦煌过去的盛况,更加直接的是只有进去市场才能火起来。”何家英说道。

当然,以今天实际的情况而言,整个西部地区的艺术品交易市场都较少,被北上广等地区强势垄断,但是敦煌美术的大范畴下,以及丝绸之路沿线国际和地区的带动下,发展地域特色的交易交流市场,这被认为是切实可行的方法。而以李波为代表的企业家,则是通过自己及企业的收藏的影响力,打通北京等城市与河西走廊地区的衔接。

文化就像是一个城市再发展的永动机,但是绝不是守旧传统文化。敦煌地区的文化财富是无与伦比的,借由首届丝绸之路国际文化博览会的契机,以及“当代莫高窟”的价值输出,加之企业的力量主推,未来这座小城的发展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未来在从旅游城市到文化城市的转换中,敦煌将成为一个特殊的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