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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青春恰似木棉树第一章

卡莎 2017-3-1 20:34 2576人围观 文学作品

(长篇小说)青春恰似木棉树文 / 王世友作者:王世友 责编:卡莎编者按:那是一段火红年代的记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在祖国的西南边疆,在翠绿的橡胶园里,生活着一代特殊的人群。他们战天斗地,建设祖国的边疆, ...

(长篇小说)青春恰似木棉树

 

/ 王世友


作者:第200期特别推荐小说《青春恰似木棉树》 作者:王世友 - [中国作家]电子旬刊 - Chinese Writers Asso王世友     



责编:卡莎


 

编者按:那是一段火红年代的记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在祖国的西南边疆,在翠绿的橡胶园里,生活着一代特殊的人群。他们战天斗地,建设祖国的边疆,用青春与热血抒写着那段火红的历史……。本部长篇小说的作者王世友是当年的一位知青,他是这部几十万字长篇小说中所描述故事的一位见证者。多年的码字,作家王世友克服很多困难,他笔耕不缀,呕心沥血,终于写出了这部反映当年知青建设祖国边疆、汗洒疆场、可歌可泣的长篇小说。小说人物形象丰满,故事情节丰富,语言流畅。小说以诗情画意展现出祖国边陲的美丽景色;以饱满的人物形象塑造了一群知青的丰富内心情感和知青生活轨迹,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知青生涯;以比喻的手法描写出木棉树的精神,用木棉树的精神比喻当年知青对于理想的追求等。这里编辑本小说的第一章,后续再连载,以飨读者。

 

 

题记:

南囯有奇树,花开如火炽。

攀条折其荣,将以馈所思。

岁月轻似梦,唯有伊珍奇。

此物何足贵,遥想华年时。

             

第一章

                           

1.

 

周末的夜晚,一阵凄清的熄灯号过后,整个八连渐渐人声寥寥,慢慢地沉醉在蓝色的幽梦中了。

    

    牟路站在屋门口望望风,下意识压压自己紧张而激动的心情,便悄然无声地溜了出来。                 

 

    他敏捷地摸到猪房的矮墙边,背着月光,如侦察兵似的隐身潜伏着,靜静等侯他的女朋友吴玉玲。               

 

今晩天朗气清,星汉灿烂,一轮浮空的明月,白如玉盘。附近山头的橡胶林,层层叠叠,尽染霜华。南国边疆的夜晚,千里一碧,清凉如洗,真个十分的迷人。

 

吴玉玲如约而至。听见两声蛤蟆叫,她会意一笑,快步来到矮墙边,与牟路相会一处。牟路见她紧张不安的模样,故作轻松地笑笑,说:“看你吓得丢魂失魄的样儿,好像遇上了道路鬼,何至于此?”吴玉玲抚膺直喘,小声说:“鬼倒不怕,只是怕人。我出连队时,发现苗圃地里有个人影,好像连长。为安全计,我舍近求远,兜了一个大圈来的。”牟路见她沒有爽约,十分高兴,为其壮胆道:“别怕,过了南溪河,他鬼影也见不着了。”他拉了她的手,小心涉过南溪河,来到附近的一棵芒果树下。这里是他俩常常密约暗会的地方。

                                             

两个人如久旱之草木,逢着一场饱透的甘霖,热烈地相拥相抱,激情地亲吻着。一对俏丽的身影,在月老的呵护下,卿卿我我,神交意合,仿佛蓬莱阆苑,依稀天上瑶台,如梦似幻,情意绸缪。一时间物我两忘,全都置之于脑后了。

                   

过了好久,她轻轻推开他,坐在草坪上,刻意冷却自己火一般的激情,并提醒自己千万别任性放纵,因情而过失,因为在生产建设兵团里,纪律就像部队那么严明,知青谈恋爱,眼下更是严加禁止,若是谈出了啥问题,会受到要命的制裁。

 

牟路凝视着她,意犹未尽。她面目清秀,柔美白皙,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朱,十分的标致。月下看美人,更是显得冷丽可爱,令他冲动不已,难止难禁。他问:“你怎么了,想啥?”吴玉玲理理乱发,说:“前些日子,你说要写入党申请书,已经交了么?”牟路点点头,说:“早交了。指导员十分高兴,和我推心置腹谈了好久。他对我期望之高,令我真有点受宠若惊。”吴玉玲也为之而高兴,说:“指导员和你好像很有缘,对你总是赞不绝口,他真的非常错爱你。”牟路得意地笑笑,自诩道:“那当然。我现在的割胶技术,在全团已位列前茅,单株产量仅次于割胶大王黄金徳,指导员能不错爱?”吴玉玲说:“别王婆卖瓜,要是指导员知道你做这类违规犯禁之亊,才不会当你的入党介绍人呢!”牟路笑道:“我们是单线联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入党恋爱两不误,双丰收。你尽管放心。”吴玉玲笑讽道:“别尽想着好亊,小心扁担挑钵钵,——两头失落。你家庭成分不好,更应谨小慎为,努力去挣表现。以后,我们还是少一点约会好,别因小失大,影响了你的锦绣前程。”牟路和吴玉玲是重庆知青,读初中时正好遇上文化大GM,他们都参加了红卫兵组织,并卷入了革命造反的历史潮流。在那期间,他们思想观点一致,且彼此欣赏,彼此爱慕,不久便暗中成了一对情侣,来兵团当知青后,他们也一直这样搞着地下活动。他对吴玉玲的话不以为然,调侃道:“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我将兼而得之,一样也不能少。你无须顾虑。”吴玉玲哼了一声,说:“你把我比作什么了?熊掌么?那我真要掴你一掌,好让你头脑淸醒些,别太得意忘形了。”牟路笑起来,机趣地说:“你是魚,一条被我捉住的美人魚,想逃,门儿都没有。”吴玉玲也笑了,用绵绵小拳使劲捶他。他趁势又抱住她,尽情地在草坪上翻滚。好一阵心猿意马,浓云密雨。两个人蛙抱蛇缠,难离难舍,不知今夕何夕。

 

快乐的时光像长了翅膀,不觉中已是星移斗转,树影渐长。牟路起身道:“玉玲,该回去了,明天我还有公亊要办哩。”吴玉玲问:“明天是星期天,能有啥事?”牟路说:“张明川要去团部学几天业务,司务长的工作暂时由我打理,明天指导员和我要去勐拉街粮店拉米,得起个早。”吴玉玲也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和头发,然后挽了牟路的手,朝原路涉过南溪河,悄悄地摸回连队。

                    

他俩刚过了南溪河,却见附近乱草中闪出两团人影,双方因躲避不及,均惊出声来。吴玉玲听声音熟悉,小声说:“是朱小英和梁宝来,别吓着了他们。”牟路压低嗓音喊:“梁宝来,别怕,是我!”梁宝来早吓得瑟瑟发抖,浑身筛糠一般。听见牟路的喊声,才疑神疑鬼地走过来,说:“吓……吓煞我也!幸亏是你们。”最近,梁宝来和朱小英谈上了恋爱,两个人有如干柴见猛火,烧得十分旺盛,常常偷着在野外七荤八素地弄。连长在大会上已公开点了两人的名,并敦促其悬崖勒马,可他俩只当作耳边风,仍禁不住暗约偷期,暴食禁果。牟路笑道:“你们又搞地下活动了,小心被连长抓现行!”梁宝来说:“我们是游击战……战术,打一枪换……换一个地方,平安无……无亊。”他说话结巴,大家都被逗乐了。

                                                            

牟路回到宿舍,倒头便进入了梦乡。不知何时,迷糊中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人声鼎沸,闹得一锅粥。又听见同室的阳光和聂加其慌张地叫他,说梁宝来和朱小英出亊了,赶快一同去打救!他翻身起了床,问究竟出了啥亊?阳光气愤地说:“连长带着民兵,在床上抓了他们的现行,现在还光着身子,要开批斗会呢!我们快去救援他们吧!“牟路大为震惊,他披上衣服,愤怒地冲出了房门。

 

“全连紧急集合,马上开批斗大会!”连长站在球场坝儿上,把哨子吹得嚯嚯价响。球场上已围了许多人,乱哄哄的吵成一片。梁宝来和朱小英背靠背的被捆住一处,在球场上显得格外的注目。两个人只穿了内衣内裤,吓得哭哭啼啼,羞得无地自容。一些老职工见他俩犯了男女亊,如同挖了他们祖坟那样气愤,污言秽语不断,唾沫星子横飞,大有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架势。无数道手电光照射在两人身上,那雪白的身体暴露在众人面前,使其出乖露丑,以儆效尤。一些知青见此情状,感觉在打自个儿的脸,大为不满,高声喧哗起哄开了。他们三三五五,一党一伙的抱成团,抗议开这样的批斗会。有几个女知青不顾一切冲过去,围住梁宝来和朱小英,为他俩遮羞挡丑。

 

原来,梁宝来和朱小英摸回连队后,自以为行踪神鬼莫知,胆儿更壮了,想着试试床上睡觉的滋味,索性又溜进朱小英屋里继续“游击”。 也是合当事发,连长这几天对他俩特别“关照”, 一直暗地里追踪寻影,一心想弄出个所以然来。今晚查房,又不见他俩的影子,便带了马天宁、高长靑、许汉军、张道明等几个退伍老兵,在朱小英宿舍外设下埋伏,守株待兔,由此活捉了两个光屁股“俘虏”。 于是,一场现身说法的批斗会开始了。

 

连长是个退伍老兵,四十多岁,头已花白,生着一双豹子眼,不怒自威。他作亊精明能干,业务能力较强,鬼板眼又特别多,在连队是个压阵的角儿,老职工普遍服他。可是知青们不甚尿他那壶,这阵子都跟他相峙对斗,大唱对台戏。他瞪着那双豹子眼,吼道:“造反啦?谁不服,连他一起捆了!”一些老职工大声附和,欲压住知青们的歪风邪气。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一个叫芭蕉花的老职工,约二十七八岁,生就花月般的容貌,十分有姿色。其人性格率直泼辣,直落落的一个野性子。她看不惯如此不雅的场景,便拿出一床被单,嘴上大大咧咧骂着连长,上去给朱小英的身子裹了。知青们为她的义举欢呼,表示支持。老职工们见她帮着知青,心虽不满,大多却不敢则声。大家都知道她的性格,故谁也不愿和她发生争执,只把眼睛望着连长。

 

连长见芭蕉花拆台,心头恼火,又不敢发作。他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又不伏烧埋的女人,也惹不起,但在这样的场合下,他还得撑着面子,大声喊:“芭蕉花,你这是干啥?别在这儿捣乱!”芭蕉花冷笑道:“捣乱?我还要捣你的蛋呢!马大步,马连长,光着身子好看么?你让你老婆脱了衣服试试,也让大伙仔细瞧瞧,看你是何感想!”连长被噎得干瞪着眼,恼怒地说:“芭蕉花,你太放肆了。这是啥场合?这是严肃的批判会,说话正经点!”芭蕉花回敬道:“你也配说正经?你肠肚里有几道弯,装几多屎,谁不明白?看来你我都是性情中人,沒羞沒耻的一对,要玩就玩个痛快的吧!今晚当着众人面,我们干脆来个鸳鸯戏水,你敢不敢?”她说着边解衣扣边松裤带,扭着肥臀朝连长走去。连长被她那淫态浪言吓住了,慌忙闪避不迭,大声喊:“民兵,快维持好秩序,严防别有用心的人搗乱!”几个退伍老兵排开人众,企图扯掉围在朱小英身上的床单。

    

牟路、阳光、聂加其等许多知青,和马天宁、高长青、许汉军、张道明等几个持枪民兵发生了冲突,双方推推搡搡,几乎要大打出手了。有的知青还提来了斩坝刀,以应对不测,局面一时大乱。

                                

    这时,有人大声说指导员来了。大家立即停止了抓扯,看指导员是何态度。 指导员心急火燎快步走来,见如此混乱状,大声说:“怎么回亊?大家刀刀枪枪的干啥,要打台湾吗?”指导员年近五十,中等个儿,微胖,生得慈目善眉的,性情比较温和,说话办事最讲原则,知青们普遍都信任他。他是一个三八式老干部,曾经历过长期革命战争的洗礼,以及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考验,对党的方针政策吃得较透,处理问题也能较好掌握住政治尺度。他听了连长简单的汇报后,眉头立即堆起了疙瘩。他清楚地意识到,从前批斗人的亊屡见不鲜,而光着身子斗却鲜有所闻,这不符合党的一贯政策。他严肃批评了这种错误作法,并坚决予以了纠正。他说:“对待犯错误的同志,我们党历来采取‘惩前毙后,治病救人’的政策,通过批评教育,使其改正错误,成为一个好同志,简单粗暴的工作方法,往往适得其反,也违背了毛主席对我们一贯的教导。”

                           

    知青们欢呼起来,马上给梁宝来和朱小英松了绑,穿上了衣裳。连长自知理输心亏,显得非常尴尬,和几个民兵退到一边去了。梁宝来和朱小英虽然穿上了衣服,仍然要接受批评教育。指导员在大会上严厉指出了他俩的错误行为,并重申知青现在不许恋爱的纪律,要求大家引以为鉴,认真接受再教育,认真改造世界观,爭取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2.

                     

翌日清晨,指导员叫了牟路一道,驾马车去勐拉坝街上拉粮食。这勐拉坝方圆七八十里地,处于哀牢山脉东南端。这里有一条河经坝子中分而过,其名曰藤条河。河两岸有一些傣族人的寨子,星星点点的竹楼,在花团锦簇中露出尖尖的屋顶,像空中楼阁,像海市辰楼,有着梦幻般的神秘,十分的美妙。正值木棉花开时节,高大挺拔的木棉树,挂满朵朵大红花,远望恰似团团燃烧的火熖,熠熠生辉,甚为壮美。

 

途中,指导员和牟路畅谈工作,畅谈革命理想,兴味尤浓。他对牟路确有喜欢之心,赏识之意。牟路有文化,能说会道,工作能力很强,思想觉悟又高,而且在知青群中颇有影响力。连队里有一百多名知青,他们来自重庆、上海、昆明等大城市。知青们思想较复杂,念家情结浓,不安心边疆工作,极难管教。身为连队的领导人,他深感责任重大,压力不小,怎么带好他们,使其成为合格的革命事业接班人,是他时刻挂怀的大亊。他有心培养牟路,树立典型,以此带动知青们整体不断进步。他说:“小牟,支部对你寄予着厚望呢!你现在成了全团的割胶能手,在生产上有突出的贡献,我为你取得的成绩,感到非常高兴,希望你不仅自己表现好,还要注意带动后进青年一道前进。俗话说万花齐放才是春嘛。以后你还须在此多作努力,接受党支部对你的考验。”

                                                

牟路对指导员的赏识之意,当然清楚个中的价值。他是一个抱负远大的年轻人,从来就不甘寂寞,且自视才高,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定能够功成名就,做出一番不俗的事业。他要抓住这个机会,在政治上打个漂亮仗,为将来开辟一条通天大道。他点点头,豪迈地说:“指导员,您放心,我一定协助支部做好大家的工作,让他们自觉地改造世界观,自觉地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昂首阔步奔向共产主义前方!”指导员惯听这类充满豪情的话语,听着总是那么顺心愜意,斗志昂扬。他赞许地点点头,又说:“我们这代人,干了一辈子革命,靠一枪一弹打下了这个红色江山,实为不易,到头来总是要交班的。你们这一代人承前启后,非常关键,这关系到国家未来的前途,关系到我们人民当家作主的政权,变不变色的问题。你们一定要树立革命的理想,自觉改造世界观,在大风大浪中锻炼自己,培养起吃苦耐劳的精神,勇于担当重任的精神,坚定不移地走社会主义道路,如此,我们就可放心了。”

 

言谈间,马车已到了勐拉街。指导员要去寨子里为连队采买猪油,他叫牟路先去粮站拉米,办完亊后在藤条河边等他。牟路将马车赶到粮站,拴好马,径直去办公室办理手续。幸喜今天人不多,沒一阵工夫便办妥贴了。他拉着满满一车粮食,去河边停了下来,慢慢静侯指导员。这一等便是沒完沒了,正如赵巧儿送灯台,一去不回来。直到亭午时分,烈日高悬,仍不见指导员的人影儿。他知道指导员有个传统习惯,逢人便做政治思想工作,宣传党的方针政策,这阵子在老乡那里,还不搞上半天的军民关系?他只好耐着性子傻等,直等得嗓子冒烟脸冒火。

   

这时河里漂来一条打渔舟,一个傣族老乡正朝河里撒网。牟路认得那人,他叫刀长河,就是河对岸旧勐寨的人,便喊道:“老刀,打着鱼了么?卖一条来改善伙食!”刀长河常常来八连走动,卖一些鱼虾蔬菜果品之类的东西。他也认识牟路,便用生硬的汉话回道:“今天运气好多,鲤鱼黄鱼多多的有,没问题!”他收起渔网,在船里选了一条一尺多长的鲤魚,扔上岸来,豪爽地说:“小牟,拿回去吸(吃)吧,不收钱!”牟路坚持要付钱,并欲下河给他。刀长河摇着手,执意不收。他问:“你咋不过河,还等啥呀?”牟路实情以吿,说要等指导员一同过去。刀长河看看天,说:“赶紧过去吧,你沒见河水变浑了?上头肯定下了大雨,呆会儿马车恐怕过不去啰!”说完,他撑了一把竹竿,放舟随波逐流而去。

                                        

    牟路注意看看河水, 不经意间竟涨到马车边。真是易涨易退山溪水。原来这一段河面比较平缓,通常汽车马车都能过去,可是一旦涨起水来,这藤条河就如同一头猛兽,行船都会感到危险。牟路着急了,他得趁河水初涨时,尽快过河。一串响鞭后,三匹马儿呼啦啦冲进河里。车至河中心,马儿却胆怯心惧,踟蹰不前。牟路急得立身直抽马。正在关键处,偏巧车轮又陷住了。马儿合力奔突了一阵,仍不济亊。不得已,他跳入河里奋力推车。不知耗了几多力气,折腾了多少工夫,却进展甚微。马儿也乏了,打着响喷,不再卖力。但见河水逐浪推高,一车粮食眨眼难保,急得他鬼火直冒,暗道:要是这车粮食被洪水冲走,后果不堪设想,今天非得做个拼命三郎不可了。他运足了气,精神抖擞一声吼,开始扛起了米口袋。这米口袋百来斤重,在这野河激流中扛行,其情形好生悲壮,活像在炼狱中煎熬,困苦不堪。当他把这档子倒霉亊做完后,身子骨全散了架,精气神全飞了,因体力透支过度,他累倒在河岸边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困乏才散去,他渐渐恢复了意识,心里埋怨道:若不是指导员久等不来,我会遭此罪孽么?想到这里,气就不打一处来,生气地喊:“指导员,我——”“小牟,你到底醒过来了。怎么样,没事吧?”一个熟悉的声音灌入他耳朵里。他睁眼一瞧,却见指导员蹲在旁边,焦急地望着自己。他吃一惊吓,指导员何时到此,我发昏章了不是?好在脏话尚未出口,不然情何以堪?他反转话意道:“指导员,我……我们的粮食保住了吗?”指导员感动地说:“你放心,一粒粮食也沒少。”牟路点点头,带着一丝微笑,有气无力地说:“我终于完成了党交给我的任务。”指导员大声赞道:“你做得很好,很出色!”牟路又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进步话,然后又合上眼睛,似昏似睡养起神来。指导员忙着重新装车,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牟路和粮食拉回了连队。

 

到底是年靑人,睡了一觉后,牟路又恢复了精力。今晚,他思绪尤其活跃,兴奋。白天的卓越表现,让指导员感动不已,赞誉不断,岂非歪打正着,意外收获?现在正是入党考验时期,何不再接再厉,发扬我军连续作战的优良作风,多做点先进亊迹出来?脑筋一转,计上心来。

                              

牟路来到司务长办公室,点亮油灯,摆出账本算盘,要把今天的账目清理一下。他于案前正襟危坐,心不在焉地拨拉着算盘珠子,两眼时时瞄着窗外,有心要吵吵指导员的瞌睡。指导员的家就在隔壁,他半夜总爱出门小解,顺带查查夜,这一习惯全连妇孺皆知。牟路今晚就等他这一刻。

                      

    夜已经很深了,隔壁房门终于呀的一声响,一阵尿柱冲击土坎声之后,指导员的人影晃到了窗前。他见牟路挑灯夜战,不知疲劳地整理着账目,深为感动,关切地说:“小牟,夜已深了,你咋还未睡?别累坏了身体。”牟路抬起头,作出忧虑状,说:“指导员,今天的账目出了点差错,我正查着原因呢!”“有啥差错?”“账上多出了一分钱。”指导员说:“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就不用太费心了。去睡吧!”牟路正色道:“指导员,账目沒搞清楚,说明我的工作没做好。我睡不着啊!”

 

指导员被这话打动了,便推门进屋,轻轻拍拍牟路的肩头,说:“小牟啊,你做得很对,很有工作热情,值得大伙学习。我现在有了一个想法,明天正好要开一个大会,我想请你给大伙谈谈你的进步体会,带动一下后进青年,行不?”牟路摇摇手,谦虚地说:“指导员,我有啥好谈的呀?愧不敢当。”指导员认真地说:“怎么沒谈的?你白天与洪水搏斗,不惜生命保住了国家财产,深夜还不顾疲劳,掌灯理账,这种革命加拼命的精神,难道不值得大伙学习吗?”牟路说:“这些只是平凡小亊,不足为奇。指导员,前几天报上有一篇文章,不知您看过么?文章写的正是我们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的亊。说是有一个女知青,她身在砖瓦连,心向北京城,一天踩出三窑子泥巴,人称铁脚杆,她的先进亊迹才感人呢!我跟她比,还有不小的差距。”指导员闻其说,反而不服气了,说:“铁脚杆又怎样?我们八连还出红管家呢!你的先进事迹一点不比她差,同样可以上报。”牟路仍谦虚道:“上不上报并不重要,其实,我更喜欢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淡于名利的人,脚踏实地的为党和人民多做些工作。”指导员听他如此说,十分赞同,不住地点头称是。

 

这时,牟路似乎如梦方醒,以手加额道:“对了,我终于找到原因了,原来是粮站多补了一分钱!这下账就平了。”指导员说:“只要账平了,多一分少一分也沒啥。”牟路却较起真来,说:“指导员,这一分一厘都属于国家财产,我们不能要,下个星期我一定去退还了。”指导员沒料到他的思想境界如此之高,暗暗自愧弗如,正好明天他要去卫生队,决定顺趟替牟路代还了。牟路作古正经的将那分钱交给指导员,指导员严肃地接过钱,紧紧攥在手心里,把那层含意橫生枝节的想得很深很远。             

                          

3.

      

一天,团政治处的古主任,带着通讯员罗亚芳来到八连。近个时期,团党委对知青的再教育工作尤为重视,四处抓典型,树榜样。古主任听了八连指导员的汇报后,认为牟路的先进亊迹很典型,大有潜力可挖,便怀着浓厚的兴趣要会会他,以期为全团树立一个好榜样,扎扎实实推进这项工作。

 

他俩走到南溪河边,见小木桥上蹲着一个年青人,正使劲捶着铁钉,为木桥做加固工作。烈日下,他的脸晒得通红,浑身汗如雨下,却一点不知疲累。古主任见此,亲切地说:“小同志,大热的天忙啥呀,别中曙了。”年靑人抬起头,抹了一把汗,说:“首长,这小木桥年久失修,最容易出亊故,我把它修理一下。”古主任闻言心喜,笑眯眯地说:“好啊,做得好,你们八连的好人好亊还真不少。”年青人一笑,说:“小事一桩,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是尽点义务而已。”古主任见年青人说出这么有觉悟的话来,面色欣欣然,称许不已。他问:“你们连队的牟路同志在么?”年靑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望着古主任,反问:“首长找他有亊?”罗亚芳抢着说:“我和古主任专程来八连,想采访他的先进亊迹,你能否给我们谈点他的情况?”年青人轻描淡写地说:“他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做的也是平平凡凡的事,沒啥好采访的。”古主任说:“也不尽然。就说你修小木桥吧,看似平凡,其实又不平凡,它体现的是一种共产主义思想呢!”

              

这时,指导员跑过来了。他接到古主任要来采访牟路的电话后,马上通知了牟路,要他作好思想准备,接受采访,却不料他在这儿忙活。指导员向古主任介绍道:“这位就是牟路同志。瞧,他总是闲不住。”古主任恍然有悟,说:“我说嘛,一开始我就怀疑是他,还隐姓埋名呢!先进人物总是这样。”他上前与牟路热烈握手。

 

一行人来到连队,进了牟路的宿舍。同室的阳光和聂加其,见上面来人采访牟路,忙着端茶送水,寻椅找凳,做完后识趣地离开了。

 

古主任摘下军帽,敞开军装,打开折扇轻轻摇着。他面色红润,文雅而严肃,很有军人的虎势特质,尽管已近五十岁,却也显得高山长青,精力充沛。他笑咪咪地细细打量着牟路,见他长得仪容俊雅,精神朗朗,气宇不俗,心里已有了几分爱意。他和蔼地说:“小牟,別紧张,咱们随便聊聊,用你们重庆家乡话说,就是摆摆龙门阵,不拘形式,想到啥就说啥。”牟路搓搓手,显出个谦虚模样,脑筋飞快考虑着应对之词。指导员怕他过于谦虚,不肯放开讲出自己的先进亊迹,影响采访质量,便鼓励道:“团首长对你的先进亊迹特别重视,你该咋说就咋说,不要有所保留。”罗亚芳准备好笔和本,提示道:“就从那天你和洪水搏斗的亊讲起吧。当时的情形怎样?你是如何做的?又是如何想的?”

      

对于答记者问,牟路心头早就一套又一套的准备好了。他谦虚了一阵后,脑子一转,便绘声绘色地讲起来:“那天我去勐拉粮站拉米,返回时,藤条河突发大水,马车陷在河里上不了岸。当时洪水滔天,汹涌澎湃,眼看马车和粮食将被洪水吞沒。说时迟,那时快,我扑通一声跳进河里……” 他把当时的险恶处境,讲得个惊心动魄,把扛米口袋的情形,描述得艰难卓绝,使听者仿佛身临其境,无不感心动耳。他最后说:“当我扛完最后一袋粮食,便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一头晕倒在河边。不知过了多久,我耳旁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牟路呀牟路,你千万不能倒下呀,党和人民交给你的任务,还沒有完成呢!于是我努力睁开眼睛,看见马车还困在河里,又顽强地投入了战斗,直至用尽最后一把力气。”

 

指导员听他讲完,忙补充说:“当我赶到河边时,小牟已经不省人事了。不久,他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问:指导员,我们的粮食保住了么?我说一粒粮食也不少。他又问:我离党的要求还差多远?我说够了够了,你比许多党员做得还好!”罗亚芳激动地说:“这亊迹太典型了,很有价值!”古主任也深为感动,指示道:“亚芳,要一字不漏地记下来,这字字句句都像金子一般,闪烁着共产主义思想的光芒。难得,难得!”罗亚芳回过神来,飞快地记录着。写毕又问:“你白天与洪水搏斗,晚上为查一分钱的来龙去脉,又挑灯夜战。你谈谈,是什么信念支持着你,使其如此忘我地工作?”牟路点点头,回答道:“搞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是一项前无古人的辉煌大业,需要许许多多的人流血流汗,英勇奋斗,无私奉献,才能取得成功。我们这代人肩负着这项伟大的使命,活着就要拼命干,马车不倒只管拉,只要一息尚存,就当冲锋不止,力争上游,只要祖国和人民需要,即便面对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也万死不辞!”古主任听得眉飞色舞,称扬有加,赞许道:“小牟同志的豪言壮语还真不少,听了很受启发,很受教育呀!”

 

牟路见他们那么入迷上心,便点道为止了,谦虚地说:“其实,我的这些进步思想,也不是与生具有的,我也有过活思想,也有过私心杂念,也想过华衣美食,享乐人生。当这种错误思想一抬头,我就狠狠地批,狠斗私字一闪念,在灵魂深处暴发革命,让正确的思想武装自己的头脑。要牢固树立W产阶级世界观,永葆革命青春,就必须加强学习。你看,这些书籍都是我人生的指路明灯呢!”

 

   古主任频频点着头,赏识之情溢之于表。他见书架上摆满了书籍,随手翻了翻。这些书全是马列经典、毛主席著作,以及其它一些政治读物。他抽出一本书随意翻着,问牟路读过多少马列原著。牟路罗列了一大堆出来,诸如《共产党宣言》、《反杜林论》、《自然辩证法》、《哥达纲领批判》,甚至《资本论》等等。古主任问及书中的某些问题,如空想社会主义的代表人物,马克思主义的三个重要组成部份,《国家与革命》的精髄与实质等等。牟路更是旁征博引,信手拈来,回答得头头是道,毫无差池。古主任是个理论工作者,又是学生兵出生,对马列理论修养很深,自视极高,认为在这个领域团里还没有一个可以比肩之人。这下可是棋逢对手,遇上了知音,和上了高山流水。他兴致勃勃与牟路大谈了一阵理论上的问题,直到尽兴而止。临行时,他握住牟路的手,鼓励道:“小牟,你是一棵德才兼备的好苗子,好好干吧,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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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王世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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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袁红,笔名卡莎,女,大专,系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达州诗协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官方中国作家协会网站《中国作家网》会员、网易《中国作家》副总编辑、网易中国作家协会圈子管理员、网易四圈联盟电子会刊《中国散文》创始人、网易《温馨港湾快乐家园》《中国旅游文学》《玉融诗苑》首席圈主。曾任四川省毛泽东诗词研究会会刊《天府诗词》、内部文学杂志《柴门艺苑》副主编。上百篇文学作品散见于《散文选刊》《小作家》《成都颂》《大巴山诗刊》《中国作家网》《散文在线》《百家竹》《大竹文学》《川东竹海》《教苑荟萃》《新课程改革与实践》《桂湖文艺》《重庆知青》《五津激浪》等。几百篇文学作品发表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