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

楼上楼下

谦谦 2017-4-21 20:27 745人围观 文学作品

  我们所住的小区是十六年前建的。原先的400多户居民,已经搬走了一多半,他们或者是把老楼房卖掉了,或者是换了新楼房把老楼出租出去了。总之,最近几年,老面孔越来越少了,新面孔反而越来越多了,见面打招呼的 ...

  我们所住的小区是十六年前建的。原先的400多户居民,已经搬走了一多半,他们或者是把老楼房卖掉了,或者是换了新楼房把老楼出租出去了。总之,最近几年,老面孔越来越少了,新面孔反而越来越多了,见面打招呼的自然而然也少了,邻里之间交往平淡如水,不比农村融洽。

  住在一号楼三单元二楼东室的老张,今年65岁了。他几年前从一家企业退休后,在家闲着无聊,又去一家工厂里看大门,一来打发无聊的时光,二来每月挣一千多元钱补贴家用。照看孙子的重任由他的老伴何大妈全部承担了。平时,一幢楼上的几十家住户相处倒也不错,大家见面打个招呼,问声好,仅此而已。

  住在本单元三楼上的老郭夫妇,都是从市艺术团退休的。听说老郭两口子几天前到青岛给儿子照看孩子去了,老张心里简直比喝了蜜还要甜,谢天谢地!——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老郭遨游艺海几十载,文艺细胞甚多,别的且不说,但是那二胡就拉得是出神入化,整个小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郭又好喝个革命小酒,酒后兴致一来,二胡吱吱嘎嘎地响,小曲哼哼哈哈地唱,真是余音绕梁,传遍整个单元,偶尔也映射到其他单元。

  如果别人心情好的时候,听来确实是一种美的享受,而且又是全免费的;一旦别人心情欠佳,尤其是想睡觉而睡不着的时候,这二胡声夹杂着歌声就彻底变味了,正如白乐天在《琵琶行》里所说的“呕哑嘲哳难为听”了。这些年来,老张就吃尽了这种苦头,他上完夜班,白天迫切需要闭闭眼睡上一觉,打消身体的疲乏,晚上好再去上夜班。

  偏偏在这个时候,楼上的老郭早进入状态了。老张的耳边,似乎有一群蜜蜂在嗡嗡作响,又好似一群苍蝇在飞来飞去,他心里那个难受憋屈啊,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多少次,他真的想骂娘了;多少回,他真想跑到三楼,猛敲老郭家的防盗门,规劝老郭,讲点社会公德吧,不要影响楼下睡觉。但是每次都被善良的老伴何大妈劝住了,老何说,你这糙老头子,这么大年纪了,你就忍忍吧,远亲不如近邻。老张总是嘴里嘟囔着:这样的近邻——有还不如没有的好。

  楼上老郭离开小区的日子里,楼下老张睡梦中经常笑出声音来。

  然而好景不长,有一天,老张站在楼下花坛边仰望,三楼老郭家客厅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老张的心哪,刷的一下子从头顶凉到脚后跟!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最近几天晚上,三楼上还不时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有时还有猜拳行令的声音。一些年轻的姑娘小伙子不时进进出出。“看来不是老郭夫妇回来了”老张心里掠过这一念头。

  后来他从其他邻居嘴里知道,是老郭的儿子在网上发了出租楼房的信息,几个年轻人合租了他们的楼房。

  这下子更热闹了。几个年轻人每晚熬到半夜,有时兴奋了,偶尔在楼上穿着高跟鞋蹦跶蹦跶,节奏感极强,有时晚上在外面吃喝完毕,简直把老郭家的楼房当成了练歌厅,毫不顾忌楼下的感受,这座楼不是浇铸的,还是以前那种楼板的,隔音效果极差,受害最大的当然是楼下的那可怜的老张夫妇了。

  有一次深夜,老张被吵闹得实在不行,干脆爬到三楼,“啪啪啪”敲开了防盗门,强压怒气告诉楼上的青年人,不要弄出大声来,我们楼下要休息了。楼上的小青年嘴上答应着,同时也不情愿地白了老张一眼,“咣当”一声把防盗门关上了。老张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待楼上稍稍收敛了些,老张好长时间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居住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里,睡个安稳觉怎么就这么难哪?

  小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楼上的小青年们似乎有逆反心理,又似乎专门跟老张作对似的,他们依然我行我素,隔三差五就在楼上唱一唱,蹦一蹦。老张也懒得爬到楼上劝说了。

  老张想了一条妙计。他去复印部花了一元钱打印了一张“温馨提示”,贴在单元门口,上面写着:各位好邻居,晚上请不要大声吵闹,以免影响别人休息。谢谢合作!

  不知道是楼上的青年们看到“温馨提示”,变得能够体谅别人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这几天楼上不出声了。老张有时站在楼前平地上仰视,竟然看不到三楼客厅亮灯,楼上寂静得出奇。

  老张反而有些不太习惯了,他时常问老伴:楼上的小青年们是不是搬走了?老伴数落道:你个死老头子真是咸吃萝卜辣操心,快睡你的安稳觉吧。

  老张后来从邻居口里得知,这些青年确实是“搬走”了,而且是“搬到”看守所里去了。他们是一个传销团伙的成员,从外地来到这里发展下线,租住了老郭家的楼房。后来警察得到群众举报,顺藤摸瓜,一举捣毁了这个传销团伙。而这一切,老张都一无所知,那几天,他都是在甜甜睡梦中度过的。

  三楼上安静了,同一单元的几家住户心里都喜滋滋的。

  几年之后,老郭夫妇从青岛回来了!

  老邻居们偶尔闲聊起来,也有说不完的话题。

  老郭说,在青岛住了几年,气候、环境各方面都很好,就是他儿子住在13层楼,14层的住户有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孩,小孩子经常在地板上玩金属玩具,弄得地板上响声很大,晚上经常影响他们休息。这不,小孙子一上幼儿园,他们就急匆匆地回来了。

  老张笑着说道,以前在你们家租房子的那帮小青年,在屋里又唱又跳,可把我们楼下害苦了。这次你们回来,我们就放心了,你们知道体谅别人。我们楼下可以过上安稳日子了。

  老郭有了在青岛被楼上“干扰”的经历,再也不在家里拉二胡了。兴致一来,他就去潍河边的公园里拉上一拉,乐上一乐。那里空气也新鲜,心情更是不错。老郭在家里走起路来,也不再弄出大声音了,唯恐影响了楼下的老张休息。老张呢,竟也心血来潮,到乐器商店里买了一把二胡,说是要拜老郭为师呢。

  打那以后,邻里关系确实比以前融洽多了。

原作者: 王阵山 来自: 四川文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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