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有一个不小的木箱子。 任由的箱子里塞满了奖状、军功章和荣誉证书。 如此说来,任由的军旅生涯运气不错,比起没挨到一块橡皮奖励的学生时代大有进步。 点上一支烟,合上大眼睛,很享受的样子吐口烟圈,说任何伟大的人,在生下时的第一声啼哭都不是一曲优美的音乐。任由喜欢用最有深度的语言表达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善于总结前尘,从中懂得生活之真谛,又不怕重旅往日心路所历悲喜,可随作者一同散步于任由新兵生活之每时每刻,定然收获大也。 人生是会和许多岔路相撞的。 当任由不得不结束他的学生生涯的时候,岔路出现了。像村里许多年轻人一样外出打工,或者和爹一样种地,任由发现自己走上了绝路。 有钱有势的远得不能再远的远房姑姑孟若娜突然就跳将出来,那让任由去当兵吧!姑姑说话轻声细语,温柔而又溢满关爱。任由这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当兵这样一条据说还是光明的大道。孟若娜说,部队是出男人的地方,出英雄的地方.......下面孟若娜长达一个小时的动员发言任由没听见。 孟若娜确实是一位非同凡响的女人。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任由的参军入伍之路便全部铺平。比如比真的还真的假高中毕业证书;比三好学生还要优秀的假学籍档案,就连任由的年龄也从14岁跳进了成人的行列。 入伍那天,地里面的活儿忙,爹没有去送任由。任由同其他的新兵一样,坐在车站广场冰凉水泥地上傻呵呵的看黑沉沉的一脸忧郁的天空和一个瓶子往一个杯子里倒酒,酒杯一倾斜,便成了一只巨大空瓶子的电子广告屏。 一辆黑色的奔驰悄悄地挤开人围,出现在任由的视野,任由心想,这辆车真像一条大黑鱼慢慢的游弋在茂盛的杂草中,那两只大眼睛忽然闪出亮光然后又熄灭,定是看到食物后喜悦的目光。车停下来,门就打开了,一只锃亮的黑色高跟长筒小皮靴噔的一声轻响放到了地上。 一位身穿乳白色风衣的小姐就站在了车旁。她长发盘在头顶,额上挂了几缕弯曲得很工整的发丝。她定了定神,理了理风衣,朝“绿色方阵”张望。任由一下子紧张起来。 “小杰!”任由一颤,任由就是小杰。但他不敢相信,爹和妹妹都没有来送他。也许很快就有另外一个“小杰”站出来的。她们家已经对俺任由很好了,俺不敢再高攀了,难道是开颜专程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任——由”开颜不耐烦地张开两手放到嘴边喊。任由立刻跳了起来,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任由这才发现,此时此刻站到她们面前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极力想找个洞钻进去。可是,不管他这头蠢猪怎样使劲用嘴拱地,还是露在外面,还是觉得有人在骂他,还是觉得她们看不起他,她们来送他是她们的慈悲,怜悯之心。 “叫声妈妈吧!”孟若娜半开玩笑半乞求的样子说。 “妈——他是什么东西,小偷,杀人犯......”开颜生气地怒视着任由。姑姑就立刻怒起脸,开颜,你先一边去。开颜嘟着嘴,狠了任由一眼走了。 “你不想有我这样的妈妈吗?我对你不好吗?你可以认为是啊!” “俺怎么认为都不是!”任由要哭了,这种认为不和认为开颜喜欢俺一样吗?总该不是,总该不喜欢。 孟若娜却先流了眼泪,抽咽起来。 任由惊奇不解的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有四十多岁但仍然很美丽的女人发泄感情。 “任由,死任由......”开颜过来对任由一阵扭打。 “把这张卡拿着”,孟若娜打住一泻千里的感情洪流,递过一张卡,说这里面有一万,到部队想吃什么穿什么就买,我会再给你存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爹和村里所有人给的钱加起来还不到200元,说部队什么都发,包吃包住包穿,钱在那里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任由不敢要,开颜接过卡,说拿着,笨蛋!硬塞到任由手里。 任由不敢再推回去,如果是姑姑他就敢。 “到部队要好好做人,改过自新,新的生活要有一个新的开始!别跟别人说你的毕业证,也别跟别人说你只读到初三,更不能给别人说你的所有这些事情!......” 任由没有心思听姑姑的交待,低着头,专心一意的看着开颜的小皮靴。 奔驰开始又一次挤开人围,这条黑鱼像吃饱了晚餐,随着夜幕的拉下,慢慢悠悠的游走了。 广场上开始变成了舞台的幕后,演出结束了,人们开始卸妆。匆忙的准备回家。于是广场上的灯塔亮了,四周歌舞厅、宾馆的黄金时刻到了,各种各样的灯光音乐如期而至。如果说刚才的经历让他感到愉快、心悸、遐想的话,此时他的心情就不太好了。他开始怀念那一幕,说真的,能够在她们身边是多美好的事情啊!尽管不全是幸福,尽管其中更多的是痛苦和忧伤。同时,任由也开始害怕那即将到来的时刻,就像一个临刑的犯人,在等待结束心跳的时刻。他不知道为何有这样的心情,如果他被带到一间黑暗的房间里等待这一时刻,许会释然。但是,他被带到了一个广场上,这儿有音乐、歌声、美丽的姑娘、稚气的孩子和温柔慈爱的母亲、充满食物香味的空气、这一切都多美好啊。想到不久将离开这人间的气息,到一个未知的地方去,这怎么让人接受啊。任由开始痛恨自己所做过的错事,如果没有那些事情,他不会离开这里。不论怎样,新的旅程开始了,他告诉自己不能一味往回看,心中便不知不觉的念起了:“分手的时刻到了,我们要各自分手,你们走向生存,我走向死亡。生与死谁优,体验才知。”任由心怀悲壮,感动于毕达哥拉斯所谓的优势中。 在经历长时间的喧闹之后,火车内开始了风平浪静。只听得火车老人咔咔咔的咳嗽声,他就像诺亚的方舟,在黑暗的大海上飘行。仿佛有人在说:小伙子,小心点,这路滑着呢。 新兵教育课上,首长语重心长说,在三个月的新兵生活中,你们将要完成地方青年到合格军人地转变。回过头来看,任由对这句三个月转变合格军人的军界共识是有看法的,如果此言为普遍之真实,那么任由是不合格的,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不合格的。 对任由来说,军队是个陌生的词语,虽然他是看过几部战争故事片的,但那是电影。 第三日晚,当任由等十几个新兵被中士班长姚乃臣从141卡车屁股后面像领取慰问品一样领到工兵连八班时,任由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痛苦,仿佛一觉醒来,自己被可恶的命运之神无缘无故地丢弃在无尽遥远无尽遥远荒芜人迹的星球上,他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无缘往常那种生活了,再也见不到开颜和姑姑,再也没有依靠了。唯一等待他的只有在恐惧与无助中死去,而死后依然是恐惧与无助。那夜,任由满头汗水哭喊着醒来,班长姚乃臣咕咚坐起来,稀里糊涂的问怎么回事。任由哇的一口吐了,竟然是带血的苦水。 任由病了。 第二天一大早,班长带任由去团卫生队看病。医生还没上班,穿着体面毛衣的中士正在将半截腰带塞进他冬装衣领里。任由后来才知道,这样就是班长们说的衣领嘎嘎有形。班长拿过来瞧瞧,于是两人便由衣领开始聊起来,他们说话声音很大,有说有笑,前仰后合,任由站在门外不敢动。 他开始恨姑姑,为什么要在这个永远不属于他的地方硬要他扎根?她清静了,把任由,这个爱惹祸的家伙,这个穷的叮当响的家伙,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的家伙,丢弃在这个遥远遥远的国度,任其自生自灭,她定是知道了任由和开颜的事情,想把任由从开颜身边拉出去,离开颜远远的。任由咬牙切齿,但不久,他又松开了牙关,凭什么呢,自己凭什么留在开颜身边呢?任由脑袋嗡嗡作响,突然间便晕倒了!任由还有知觉,他的知觉在膨胀,天地间万物都在突然猛烈的膨胀,全身的所有关节都在膨胀。任由抬起手看看,是哪个瘦而细长的白手,但他已经在脑里变成了比山还难以容纳的巨物。任由感觉自己要死了。 处理结果出来了,医生给任由开了一包发着亮光的黄色药片。班长拿着药,看来看去,嘴里嘟哝着这是牛黄解毒丸嘛,怎么这么像牛黄解毒丸呢?他拿出了一颗,舔了舔,说甜的,牛黄解毒丸就是甜的!于是丢到嘴里,咕咚一声吞进了肚子。 全班的同志都挤在班里那张只有排长和班长才能在上面办公的课桌边,看齐万军折叠那块已经不能再破的干净抹布。 齐万军也是新兵,只是比任由他们早到了几天,任由原以为他也是什么不小的官,见到了便慌张立定,但坚决没有把“班长好”仨字叫出来。因为他觉得是时是景,仿佛在叫一个仇人爸爸一样,奇耻大辱。后来知道了,就正眼都不给。齐万军爱表现,常常觉得自己虽不是班长但也是个准副班长,时不时指挥这个,命令那个。 班长看见齐万军在教新同志折叠麻布很是满意,这种行为在部队有个专用名称叫做“传帮带”,是很光荣的那种。 任由晕晕恶恶地看着齐万军折叠抹布,尽管齐动作要领讲的不够有逻辑,“边讲边做”的教学法配合的还不是十分协调,但齐万军骄傲而目空一切的脸皮以及傲慢的不耐烦的话儿都像刺刀一样刺中任由心田,齐万军那双有力如钳刀的老茧手一点都不吝啬地拿着瘦小赢弱的任由折腾来折腾去,任由全身的骨骼都在磕巴磕巴作响。他们怎么能这样呢?无秩序就是无秩序,凌乱就是凌乱,为何非要苛求,非要搞这种整齐划一,浪费时间、抹杀个性、抹杀创造甚至抹杀美。任由就是这样开始认识部队的一切,当这些观点接触到部队严明的纪律的时候,任由心灵便会受到沉重的伤害,开始流血、在旧有的伤口还没有来得及治疗,新的伤口又被重新被加上的时候,任由的伤口开始化脓。 班长姚乃臣说,部队就像这块折叠好的抹布,有棱有角,直线加方块,饭堂加训练场,没有这个那个。你某些同志以前可能在家里娇生惯养,臭毛病一堆,在这儿,你全都给我收起来,掖好,藏严实。某些同志也不要觉得你这关系那关系,有后台,硬。在我这里,一律不好使。我是你们的班长,你们对我要说的只有一个字,是。别他妈啰嗦讲这理由那原因,没这个科目。下面我讲一下日常生活制度:班里一天打扫六次,洗漱用品牙具等,下铺的摆在床下右边,离床腿一个拳头的距离,牙缸摆盆正中间,牙刷摆牙缸里,毛统一对左,牙膏头朝下,和牙刷摆在一起,毛巾摆在牙缸右边,折口统一对正前方,折叠的只能比这块抹布好,谁的差我就把他当抹布。 任由的脑袋被一万根针扎了一样痛。 班长训完话,排长进来了。排长的床铺与任由对头,都是下铺,排长的头正好是任由的脚,任由每次睡觉都忐忑不安,把脚缩到自己的胸脯跟前,幸好任由天生并不是一双臭脚。但是排长还是把这个事拿出来说了,要求任由转过头来睡,后来说与班规不相符又违反整齐化一的纪律,便也作罢,任由总还是不安心的。 排长虽是南方人,却没有南方普遍白净的特点,黑黝黝蒜头大鼻子,黑瘦黑瘦的脸庞,长相一点都不帅。排长爱学习,他有一把充电手电筒,白天放在连队学习室里充电,晚上拿出来做灯光学习。排长学习的知识很庞杂,军事、政治、经济等等,甚至还有电脑绘图、英语。任由曾偷偷借着排长的灯光写日记看书,当然,一般情况下,任由没有这个精力,躺上床就立刻掉进罪恶的梦乡。 排长笑呵呵的坐到自己的床沿上说,说说你们的个人情况吧,为什么来当兵,哎呀,不要坐这么正规,随便一些,随便一些。大家看看班长,才皮球似地舒了一口气。齐万军弹簧一样窜起来说,报告排长,我来部队报效祖国,同时锻炼自己,争取考上军校。齐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在一边嘀咕了一句,初中都没毕业,扯王巴犊子吧你!说话的是一个长相很帅气的家伙,脑门很光,眼睛很大,名字叫做仇百胜,吉林农安人。排长说,话不能这样说,有理想有追求就是好同志,那你说说你为什么来当兵啊?仇百胜说,报告排长,网(我)是网舅样(让)网来呢,网也不知道来干哈,反正来了就来了,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勇敢顽强,坚决完成任务。排长说你的情况我知道,在预备役呆过两年军事素质很好,条令背得也熟。任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当兵,就更不知道想干什么,所以,在这几个被问到的问题上,任由把头低下,不作声。排长却没有放过说,听说你可是咱们八班,呵呵,甚至咱们工兵连今年新兵中唯一一位高中生呢。我不信,考考你,《黄生借书说》背一下。任由糊涂了,这篇文章自己在初中确实学过,许是排长忘记了。不论怎么样,任由是会背的,而且倒背如流,简直是一口气背了整篇文章的一半。排长欢喜的很,说不错,很好,写过文章吗?任由说,写过还发表了一些。排长更喜,好啊,那可好啊好好学习不能给八班丢脸。班长看到排长表扬任由,也跟着高兴起来,不再一脸怒容地看着任由,任由心情一片大好。 晚霞余辉照耀得大地满面通红,任由等10名新战士由班长姚乃臣带领着吃晚饭了,任由清晰的记得,这是第十次晚饭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来部队十天了。下了二楼,齐万军早早地跑到大门前,抱起挡门毡被站到一边,大家鱼贯而出,齐万军才骄傲地放下毡被跟到后面。出了门猛然间一股骤冷的空气迎面袭来,任由打了个寒颤。十天前,他还在温暖如春的南方,转眼间来到这个国度,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除了太阳也会落山以外,不同的是太阳落到了北边,任由已经确信自己并没有离开中国,那么太阳怎么可能落到北边呢,但感觉那里确实是北方啊,那里就是部队的延伸地带——某团的坦克训练场。 团队所有连队的炊事班都统一位于团队后半部分的生活区,临近开饭的时间,各个连队都要经过一条主干道。开饭号吹响后这里仿佛赛起了龙舟,喊着震天的号子,百舸争流,你争我赶,谁也不愿弱于谁。姚乃臣说都给我放开了,把他们给我压下去,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10名新兵蛋子仰起脖子,掌开大嘴吼。任由心想,人家那是六七十人的队伍,怎么可能压过人家的口号。班长不罢休说,精神点,再来一组,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任由的确饿了,竟然吃了5个大馒头,正要想吃第六个,看见盆里没有了,任由见过齐万军端着盆到楼下去捡,这是主动服务大家,有时班长高兴了还会表扬一句呢。任由抱起大盆咚咚咚咚冲下楼。炊事班长王志斌是个黑胖子,虽然长相如李逵,但看上去很面善。王志斌听见有人造出坦克过马路一样的动静下楼来,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看是谁,于是白脸任由就站在黑脸王志斌面前。王志斌上下打量一下任由说了句干哈,没了,转过头去继续刷锅。又感觉后面的人并没有动弹,拿着大铲刀转过身来,看看抱着大铝盆的任由说,没有了,馒头。 任由幸幸的上了二楼,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发呆。连长拿两个馒头走过来,说没吃饱,呵呵,这还有两个。任由接过馒头一口咬下去。班长见连长送馒头,急忙站起来正要说点客气话,诸如不用,不用之类,看见任由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那个气,却又不好发作。 老兵吃饱喝足了可以三五成群的回连队,新兵不行,先吃完的战士要站在楼下等没有吃完的。工兵连两个新兵班18名新战士站成整齐的两列等待仍在肯馒头的任由。 班长姚乃臣等的无聊,拉来炊事班长王志彬聊天。姚乃臣说,老王,给你推荐一个兵,咋样!王志彬说,我这疙瘩?要啊!现在就缺一个烧火的了。操,就让我的兵烧火啊今年咱们连唯一一高中生,感情你就拿来烧火啊! 你舍得给我?! 来你这里个人空间多,有时间学习,考军校啊! 那倒是,是哪一个! 哦,就是这个,刚下来的这个!姚乃臣手指做出敲击的姿势对着任由的方向用力点了两下。任由却像没事儿一样,自觉的站到了第二列的最后一名。王志彬挤着满是胡茬子黑而油亮的嘴巴说,他啊?高中生?纯的?打死不信,迷得糊得。班长收起原本骄傲的笑脸假一副生气的样子说,咋迷得糊得了,又没得罪你?王文彬赶紧说,没有,没有,看着有点那个感觉而已。班长不解却又不服输说,想要门都没有,逗你玩呢,小子,还是安心的干你前途一片大好的炊事职业吧。转过身来朝队伍雄壮有力地开始喊口令。立定,稍息,立定,报数!于是第一列开始报数。姚乃臣今天高兴,可能是故意要在王志彬面前显摆一下任由,所以,他打破以往吃饱了直接立定向左转齐步走的惯例,命令部队报数期待任由能有一个绝佳的表现,期待的眼睛瞥住任由,任由显示很无辜的表情躲开姚乃臣期待的目光,假一副认真的样子眼睛正视前方。姚乃臣不服气使用了更大的力气洪亮的喊稍息,立定,报数!队伍报数完毕,姚乃臣正视着任由。傍边的朱建军小声嘀咕了一句,任由没听到朱建军的话,任由想是不是要我说人是否到齐?于是张口便来了一句:一个都不缺。站在楼下的人狂笑。炊事班长王志彬站在台阶上,笑的最是生猛,竟跌坐台阶上仍旧没有停止。姚乃臣脸面通红几乎发疯似的喊道:“全体稍息,立定,报数!”任由紧张了,不知道该说甚么好,停顿一会后节节吧吧的说了两个字:不——不缺。全体人员狂倒,姚乃臣又笑又气地走过来站到任由面前,旁边的老乡朱建军用胳膊捅了任由小声说,满伍,笨蛋。朱建军是任由的老乡,文化低,不会写信,朱建军的所有来往信件全部任由带笔。班长走过来说,操,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报数。任由憋足一口气喊出了满伍。心里想,满伍,这词也只有部队能想得出来,满就是不缺的意思,伍当然就是队伍,队伍一个都不缺,绝了,真的是绝了。班长大出一口气,右手巴掌往上一举,一正一反,任由明白,这是让他将满伍喊10遍。此后,班长总是这样惩罚任由,比如“报数”,比如“到”,比如“是”等等,任由感觉难受极了,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玩具狗,被上紧了发条,在众目睽睽下汪、汪、汪、汪地叫。不论怎样,不论任由一千万个羞耻,满伍还是要喊的。 满伍!满伍!满伍!满伍!满伍!满伍!满伍!满伍!满伍!满伍!喊完了,班长仍然不满意,说没听见重来。满伍!满伍!满伍!满伍!满伍!满伍!满伍!满伍!满伍!满伍!任由屈辱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班长整理队伍回连队。任由满肚子的抱怨与指责,满伍,从来没有在一本书里看到这个词儿,你也没告诉过我,我怎么会知道,就算教过,可是那天我生病了,没有学到。这就是部队,这就是他妈的部队,任由在心里第一次骂他妈的。任由边走边沉思,直到班长走回来,在后面对准任由的屁股踹了一脚,任由才发现,自己掉队了,掉的还不轻,竟然能被队伍拉下十多米。“任由啊,任由,你是他妈的天才!”姚乃臣想哭的感觉骂了一句就走了。任由的臭事像那天团里59式坦克拆老房子一样,以万夫不当之势汹涌澎湃地冲进全连干部战士的耳朵,干部说,这真是工兵连自1939年建连以来最幽默最能体现工兵连光荣传统的笑话。说来也怪,工兵连虽然有很多光辉历史,曾经出了一大批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但是最近几年不知道怎么了,时运不佳,慢慢的成了全团落后连队,虽然编制50多人,但最近几年正逐年减少,于是便成了传说中响当当的“撤编连”,有门路的干部肯定不愿意在工兵连任职,有关系的兵当然也会走的走调的调。每到新兵入营的时候,工兵连最是热闹,大概还能凑齐30人,新兵下连是工兵连最冷清的日子,大概5月1日之后,工兵连在位人数应该不会超过15人,故而,该连没岗没哨,除去一些公差勤务的小活儿,工兵连基本上没有训练科目,于是工兵连所谓的光荣传统出来了,具体怎么表述没有人总结过,反正不是其他诸如老虎连、钢刀连、白刃格斗连等等表述。传说归传说,总还是一个正规的连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即将要上任的指导员还没有到位外,工兵连大小官员还是配的整齐,没有缺少,人虽少,依然可以分两个班,班虽少,依然可以分为两个排,每年评功评奖依然是三等功三名,一个都不少给。任由的糗事严重影响了班长姚乃臣在连队的光辉形象,其他班长们(其实就另外一七班长)私下说,老姚子必须狠收拾这小子。新战士说,这事,哈哈哈大笑几声作滑稽倒地姿势。 连长、副连长、副指导员以及刘排长分别找班长姚乃臣了解了情况,然后分别找任由同志谈了心。胖子连长没有好气地说,伙子,干甚么事情要用心哪,不能迷糊。几位连首长中刘排长对任由最好,没问什么,看见任由低头站着,刘排长揉了揉大蒜头鼻子,说小任啊,不缺,很好,哈哈哈哈哈!排长鼻子都笑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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