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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美桥说食话】关于虾 [打印本页]

作者: 美桥说食话    时间: 2022-11-3 17:49
标题: 【美桥说食话】关于虾
关于虾
作者:陈美桥

  生于鱼米之乡的家属问我,小时候吃过鱼没有。我说没有,井里没有鱼。他又问我,吃过虾没。我说没有,井里没有虾。
  听起来匪夷所思,我的幼年食谱里居然没有鱼虾。我的祖先世世代代在山沟里生活,用一个姓氏在祖谱上写出十八九代,将房子修在四面八方,把土地买到七村八寨。而到我的出生地,没有一个池塘,更无一水库。
  我们喝着从岩缝里流出来的山泉,几户居民共用一口水井。也会在山坡上用竹节拼成一根导流管,将水引进自家的水缸。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为山沟注入新鲜的血液。
  其实,鱼肯定吃过,必须到十几里外的集市去买。每年秧田放水之时,也能在水沟里见到虾。应该说,叫虾仔更合适。细小的虾仔装进玻璃瓶,在并不太清澈的水里来回穿梭。虾仔成了我的宠物。
  一只虾带着它两只坚挺的长枪,刺出水的柔波,两根浪漫的长须拖出一条河的逶迤。
  一只大虾,无论生于淡水还是海水,除去头部和硬壳,剩下的肉,重量几近与它均等。料酒和姜葱在开水锅里翻滚出的辛辣,如浪潮褪去一只虾的腥气。一只虾翻转它丰腴的身段,青白的外衣最终鼓胀成坚硬的粉红铠甲。白灼虾,以最简单质朴的方式,结束了一段在水里游走的奇幻旅程。
    葱姜汁、酱醋,都可以成为白灼虾所匹配的蘸汁。味蕾的感受,之于情感的喜好一样,个中滋味,因人而异。而舌尖上泛起的爱恨,会激起心颠每一次细微的触动。
  吃白灼虾时,需要一双灵巧、勤劳的双手。但虾滑或者虾丸不用。虾肉在搅拌机里百转千回的冲刺与旋转,虾仁在刀背下千百万次的震颤,都只为我们所感受的弹牙或者软糯,呈现出合格的虾胶。
  去壳是做虾胶的前提。鲜活的大虾,较难去壳,依然跳动的身躯,壳肉相连,缠缠绵绵。指尖那一段于心不忍的犹豫和迟疑,要交给冰箱去封存。将活虾放入冷冻室,约二十分钟后,虾的记忆在冰点永生,壳肉达到无我的境界,由人轻松摆弄。
  虾饺可用虾仁,亦可用虾胶。虾胶里掺进熟淮山的天然软糯和粘性,缓和了虾肉作为饺子馅过硬的质感,即使不用鸡蛋清,也能柔和地散落在我们的口腔。再来一点朴素的白萝卜碎,消除土地与水域的距离。汆水后变软的白萝卜,凭借自身携带的水分和清甘,巧妙地解决了肉食所固化的荤腻。
  水煮,拌食,清蒸,不同吃法,饺子的包法也有区别。水煮和拌食,大致相同,折合处交拢,随捏即成。蒸饺,多为柳叶,或月牙形。蘸料,可以用辣椒油、酱醋和蒜泥,也可以用冷开水或者香油稀释芝麻酱,加盐调味。
  很多次,我明明看见饺子皮在自己左右手晃动,收放之间,生出一个个形似柳叶的生坯,到最后呈现在盘里的,却是一个个有些乖张的老鼠饺。
  除了椒盐虾,印象最深的,可能要算金沙虾。虾仁去头和壳,留尾。虾仁开背,用盐、黑胡椒等料腌好,再裹一层生粉,挂鸡蛋糊,粘上面包糠(露尾),在锅里油炸。带有胡萝卜素红的面包糠比起原色面包糠,更能多一份金的质感。后将干辣椒和花椒炒香,再放入炒米和炸好的虾排炒上片刻。炒米沙沙地落入盘中,金黄的大虾从不同水域,盛装集结。
  炒米在口腔爆裂的声响,向我阵阵袭来,不是有人指点江山,更像长者们围坐一团,分享各自的人生经验,春耕要选好哪些种子,秋收要先割掉哪片谷物。带着锅气的炒米,与鲜嫩的虾肉同时入口,多像过去活跃的村庄,该老的老去,该长的在继续勃发。
  我妈总是变花样为我侄儿烹虾。她常常抱着歉意,说那时她年轻,没有把我和弟弟照料好。其实,不同时代,造就不同人的命运,每一种选择,都值得去懂得去理解,每一份艰辛和付出,都应该去感恩。一只虾,一半身躯在长枪硬壳里武装,另一半包裹着对于人无悔的供养。
此文发于《达州晚报》“美桥说食话”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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