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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顾子溪的诗歌 [打印本页]

作者: 四川文化网    时间: 2018-11-3 10:08
标题: 顾子溪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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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父亲》
想到父亲,想到他单薄的一生
需要多少语言才能描绘,他内心的河山
需要多少粮食才能填满,他瘦骨嶙峋的的中年和晚年
想到父亲,想到他一生侍弄的土地上
出产过多少粮食和蔬菜,
养大了多少个我和一个姐姐两个妹妹
想到父亲,想到他曾经一个人的异乡和黑夜
那么漫长,却又那么安静
想到父亲,想到他和母亲在陌生的城市
经营着我们未知的一生
《包围》
日子越来越快
一些消失的人又回到我们中间
像路边蔓延的野草
从我们回去的路上一直跟到家门口
父亲和母亲在外省打工
老房子空着
菜园子和庄稼地空着
夕阳和野草一起构成村
不可动摇的部分
这使我第一次感到恐慌
多年前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看见父母和村里的人
每天都在和各种各样的野草打交道
那时我就知道
野草熟悉我们的一举一动
总有一天
会从四面八方把我们包围起来
《敬礼》

青岛市南区栈桥头
有几个革命军人拉着人民赠送的锦旗
面前的牌子上写着两句话:
“我们是革命军人,我们含泪向人民乞讨
希望国家尽早落实和完善退役军人制度和待遇

当有人弯腰施舍的时候
他们会敬一个军礼,说一声谢谢
声音洪亮,一如当年在战场上
冲锋陷阵时的呐喊
《冬至》
——给A
冬天已经到了
如果不下雪你就是雪
而我等在这里,整个冬天经过了我和水一样的
低语,超越寂静的永恒迹象
白色的光
指引着通向你的道路,道路收缩
我渴望进入一条持久的
小径
“我将踏着黑色的雪平安归来”
这是所有事情中重要的一件,为此我变得缓慢而深情
为此我频频回头
《我们和万物忍受着同样的痛苦》

首先是夜晚
云贵高原上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很多事物已经站不起来了
月光重重地压着它们瘦小的身躯
似乎是想从它们身上得到什么。荣耀,或者某种意义上的臣服
直到杉树开口说话
一种近乎沙哑的嗓音
从树上掉落下来,风迅速把它们吹散到四周
在寂静的中间地带
冬天已经来临
我们坐在高高的山顶上看一只乌鸦如何从傍晚进入黑夜
又如何从浓稠的黑夜里发出响亮的声音来
多少次
我们守着落叶默默地流出泪水
《自述》

这么多年了
那个站在我背后的人我一直无法将他彻底消灭
很多次我试图复原他的声音
当我向你们提起往事,一些语言的火花像被风吹进水里
下落不明
然后我们坐着,除了疲惫不堪
便只有无法抗拒的慵懒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学会了如何与自己更加得当地相处
学会了拒绝别人,拒绝那些来路不明的光
现在,一些新的人和事物开始参杂进来了
它们簇拥着我
使我变得虚无
但很快,很快我又回到过去的平凡的日子里去了
在我看来
平凡和平庸更新了许多东西
比如,我的第一次哭泣教会我如何流泪
比如,我的最后一次回头教会我要向前走
此生相信磨损
也决不相信你会往事重提
《无题》

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几天
流水已经寂静,草木的呼吸开始变得缓慢而紧凑
鸽子在阳光中亮出明晃晃的身体
飞翔的欲望使秋天变得具体而形象
“暮色倾斜,所有事物都在燃烧着同样的美”
站在人群之外
望向人群时,感觉自己如临大敌
《我仍可看见您……》
——悼祖父
越来越瘦
像您日渐缩水的身体
九月的云朵已经经不起一场大雪的重量了
只有秋天偶尔还能从一枚熟透的柿子里渗出火红的欲望
而绝大部分温暖来自火焰
来自绵延不断的爱
我惊讶于黄昏,把故乡当成最后一片净土
穿过您隆起的墓地
一些乌鸦出现在田野尽头
犹如一群神秘的精灵,从黑暗边缘起飞后抵达这里
而我并没有注意到
它们月光下投下的影子和频频回首的叫声
压低了寂静的山岗和森林
再一次地
面对陈旧的月亮和煤油灯下您愈来愈清晰的面孔
我试着忘掉
过去所经历的一切痛苦
但光秃秃的枝头总有几只悲伤的鸟
时刻提醒着我
只有孤独才能留住青春,只有双眼才能留住黑暗
像一场永不醒来的白日梦
从深处渗出泪水
《风吹走了世间万物》

现在,我怀疑多年前
是一阵风把爷爷从回家的路上吹走的
证据是
昨天我亲眼看见风把我晾在衣架上的衣服吹走了

风还吹干了我的眼泪
吹散了亲人
吹走了命运散落在路上的石头和细沙
吹走了世间万物

不仅如此。我还发现
是风吹走了鸟鸣
吹走了寂静。并且把人间秩序吹的混乱
把墙头草连根拔起
《寂静》
车子开走后
街道开始陷入一种冰冷的寂静,界限模糊……
我的目光落在一棵香樟树的树冠上
路灯很快将我的视线覆盖
我不能说什么,我不能做什么
甚至不能想什么
我深知思想的危险大于一切
当身边一切都在慢慢消逝,只有黑暗从高处坠落
我必须保持沉默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河水在静静地流淌
冬天露出水面
我站在十月保护好的现场
体内浮现出一团火焰,我知道一切终会发生
我的骨头终会化成灰烬
气温下降后,天还黑着——
总有一些不安的火焰会从身体里逃窜出来
《力所能及》   
感到累了,就停下来
感觉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
简单的事
给花浇水,把食物放在蚂蚁经过的途中
去田埂上采集露水
吹吹风
和庄稼说说话
告诉它们去年秋天的收成和夏天的长势
摘些喜欢的野花装饰自己
或者在家中看书,及时给陌生人回一封长长的信
打开收音机听音乐
在鸟鸣和蝉鸣声中练习如何打开自己
练习如何适应
被一个人不动声色地爱着
《亲爱的猫》
原谅我还没有想好
要给你取一个怎样的名字,原谅我现在
依然叫你:亲爱的猫
这世界太拥挤了
不安全
我没有打算放你出来,你就老实地
在我身体里呆着吧
作为房东
我会为你准备好鱼,必要时
我还会为你靠近大海
《海啸》
自打从海边回来
我的身体里就有了潮起潮落的声音
在夜晚
巨大的沉默之中
它秘密地回应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条河流
每一滴水
很多时候我怀疑
是不是大风就要吹过来了
是不是闪电已经出发
而在此之前我必须经历一场风暴
才能平息
身体里不断涌起的动荡
《工厂》

这里诞生绝望,对生活充满斗志的人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秘密啃食声音中含铁的部分
细碎的光浑浊,带着火的力量和深情
照耀人类走动的身躯和慢慢围拢过来的辽阔黑暗
      
《云贵高原》

六月的云贵高原
群山挺拔而孤独,鸟鸣悲切而真实
我怎么也虚构不出
一片茂密的森林,和湛蓝的天空
一只巨大的酒杯在眼前转动
青山绿水都喝醉了,只剩下一粒饱满的粮食
活在倾斜的秩序里


《最后留给我的》

我拥有的和我消耗的加起来
就是我忧伤的前半生
像正午的阳光目空一切地落在那些低矮的事物上
从中年到晚年
麋鹿在森林里躲避猎人的子弹
野兔在草原上躲避锋利的鹰爪
……
我在人群中躲避爱人落在身上的目光
我拥有的不多
我使用的远远超出了预算
但我知道那多出的部分命运终将一一收回
最后能留给我的
无非就是半亩花田、一泓清泉
三两间破旧的瓦房
和一个怎么也爱不够的女人
《狗吠声频繁响起的夜晚》

狗吠声一年比一年老
这次回家,我的心比往年柔软了许多
夜晚听见狗吠声,我哭了
对于我的离开,缺席和无动于衷
对于村里的风吹草动,村民们的后知后觉
让我害怕,冥冥中
其实也没有别的,只是那么多狗吠声汇集在一起
夜晚听起来
难免会让人想起这些年在外面做的事
心里隐隐不安

《成都,雨……》

这雨下的有些慌乱,我走的有些缓慢
这座城市比想象中有秩序。人群和地铁一起搬运春天
我们剩下的沉默和风暴
在秩序里前行

在成都,风没有声音
孤独和楼群一样高大粗壮,一样无法弯曲
我们仍有很远的路要走,穿过街道
成都的夜色不上锁,我们的头顶上星星四处逃窜

那些慌乱而下的雨点
正一点一点流进南河,继续向夜色里流去

《秋天九行》

听不见远处的风吹草动
群山口音难改
山路绵延不绝
我在昏暗的房间里读书,听见十里长亭外马蹄声渐远
谁执长鞭踏江而去
此刻正值故乡山河沉寂,桃花已谢数月之久
落红不再
秋风渐起
瘦马已无力天涯
《在梦中,我变得很轻》
在梦中,我变得很轻
比如鸿毛
比如春天的细雨
天上的云,风里的尘埃
房顶上的炊烟
在梦中,我已经变得很轻
但这不够,我还要变得更轻
比如爱情
比如冬日的阳光
鸟的叫声,花朵的呼吸
一首诗和一个词
《你说》

你说春天走了
暴雨洗劫了体弱多病的村庄
你说那些流水中学会的和睦,被流水冲走
你说生活越来越好,人越来越少

你说这些年你一个人守着一座空房子
过小日子
你说黑夜里有鬼魂出没
要持一盏明灯前行。你说天亮前就要赶回来
不要在路上逗留

祖母啊!当你说
雨从来都是说下就下时,我知道
有一天你也会
说走就走
《黑暗入门》

白昼过去了,我才真正明白
黑暗对我个人的意义,或者是更多……
这与春天无关,烈酒无关
这不是为了怀念。当我的童年大面积死亡
时光破绽百出
青春已经渐行渐远了,留下一江春水
我把一切都存在心里
我从未说过,我需要你或者其他人的赞许
这么说吧!
我从未忍受任何我不能忍受之事
在黑暗和光明中
我所有的坦荡来自于父亲和母亲,祖父和外祖父
他们给予我的,我毫无保留的献给了生活
和在黑暗中挣扎拥抱的自己
尽管现实和梦想相距甚远,但在一切尚未停止之前
请允许我,以风的姿态在黑暗中
爱上孤独和贫穷
除了那些正在消失的回声,我并不需要哭泣和呻吟
愿你们像食物一样,消耗我
愿我再长一遍,从开花到结果,直到你们忘记饥饿
直到语言抵达真情,欲望消失
日子真切
  
个人简介:顾子溪,本名龚乾军,男,汉族,贵州沿河人,93年生 现居贵阳,失眠症患者。作品见于《中国诗歌》《散文诗》《梵净山》《天涯诗刊》等,有作品入选多本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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