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葵 |给加沙小天使的挽歌2（组诗3首）

加沙小天使镜头4：孤儿的眼泪

在加沙，一个小男童

灰头土脸，坐在废墟上

一个灰土雕塑

把自己坐成了守望小男神

他再也看不到温暖的家

和亲人的身影

包括昔日的责怪

和父母的叹息

他双眼大大的睁着

一只用来休闲

一只用来流泪

他一动不动

他的表情比机翼下的导弹

还要麻木

你无法知道

他是睁眼睡着了

还是梦里醒着

他的泪连成一线

比浆糊还有粘合力

从眼角挂下来

他把泪挂成了

木偶的瀑布

慢慢地，不断向下

向下

        2023.11.2

加沙小天使镜头5：加沙孩子们说梦

我希望妈妈能活过来

我希望爸爸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希望哥哥能复活

我希望妹妹做个梦就醒过来

我的梦是道路不再被封锁

我的梦是营区可以变回来

我的梦是变型金钢

我的梦是吃糖

拿轰炸我们的炸弹

去炸平他们的隔离墙吧

让我们的爷爷去深海打渔

而不是沿岸六公里

让轰炸声消失

让我们慢慢长大吧

让我们都像爸爸妈妈一样

也长成爸爸妈妈

          2023.11.4

加沙小天使镜头6：认出妈妈的小女孩

加沙的废墟旁

一个小女孩认出来了

她的妈妈

她的妈妈一动不动

像一个秘密

封锁着另一个秘密

大人都不忍心说话

只有她张嘴

说穿了这绝望的秘密

她失声痛哭

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们什么都没错

我认得妈妈的头发

还有头发上的蝴蝶夹

这是我刚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

你们带走了我的妈妈

现在把我也带去吧

反正我也长不大

         2023.11.4于北京

给加沙小天使的挽歌3（组诗3首）

          黄     葵

加沙镜头7：女孩眼皮厚重

年轻的巴勒斯坦爸爸

最后一次抱着红衣小女孩

抱着唯一的女儿

他紧抱一团燃烧的火焰

十指扣紧在火焰里

多想抓住女儿这最后的秋天

他撕心裂肺的哭号

把头颅陷在这团火焰的暗蓝里

他是多么想把女儿叫醒

可是孩子太累了

合上的眼皮是如此沉重

合上的闸门己然密不透风

能打开她眼皮的人不在现场

在神的位置上

手握着生命的春天

尽管女儿的双眼

比葡萄还亮

曾经照亮了风和日丽的夜空

年轻爸爸再也听不懂

女儿的双眼

忽闪忽闪的歌谣

2023.11.5

加沙小天使镜头8：梦中吃奶的婴儿

一个睡着了的男婴

仰卧在废墟上

爸妈不在身边了

只有尿不湿

紧紧地抱着他

尿不湿鼓鼓的

替他的妈妈

履行了最后的责任

他夹着尿不湿的一双小腿

自我环成生命

最后的港湾

他在梦中努起小嘴

把小脑瓜偏向一旁

始终保持着吃奶的姿势

他在用最后的姿态

固执地寻找妈妈

他双手紧握

想要抓住什么

他双眼紧闭

没有力气再看一眼

这废墟上的一切

巨大的爆炸声

也终于没有叫醒他

2023.11.5

加沙小天使镜头9：把女儿的连衣裙站起来

一个刚被艰难挖出的年轻父亲

瘫坐在废墟上

他拿着一个黑色衣架

衣架上挂着一件连衣裙

紫色的

紫葡萄的紫

紫梦的紫

年轻父亲小心翼翼

用颤抖提起衣架钩

缓缓向上牵引

直到裙子站了起来

当裙摆离开地面以后

发抖的手停止了上扬

父亲浑身颤抖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女儿

小得不能再小的脚踝

和刚刚买给女儿的新鞋

当他把连衣裙

平放回废墟上以后

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早已成为废墟的一部分

他只想与厚厚废墟下的女儿

和老婆在一起

2023.11.5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