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年：同题二首

仿佛梦境   



飞上枝头的白鸽，落在了少女的及笄
落叶们把自己交给了草地
她们安详，寂静，把大腿和乳房
交给了草地
她们睡在草地上，仿佛跟草地长在了一起
她们仿佛还不认识男人
仿佛一切都还是值得托付的



串珠之泪

1

一天八个小时的沉睡，我这
进入冬季的金蟒
青苔遍野的沙漠上，前行着陌生的异性
两枚熄灭的车灯是我的双眼
那无辜的双眼，收获了
你洁白的银两，它们低廉
被抛售在一贫如洗的小镇上空
夜晚跋山涉水。汽笛的声音立定在
臃肿的霉菌之上
我罕见的两粒珍珠，一只尚是少女，一只
是餐桌上经历霜打的茄子
男人的手像干枯的桉树。繁荣，寂寞，无所安慰
它们是成熟的月亮，返潮的水响中
倒映一个婴儿的啼哭，它安心地吮吸着
自己的手指，一截盲肠，或父亲的虚脱之物
我看见它们假寐在黑暗的眼角，涌出
像我一样柔软的河流。在我母亲
敞开的谷仓中，像一颗
未滚出来的泪珠

2

我的珍珠膨胀成崛起的土堆，每当
我看见群羊睡在倾颓的村庄。每当我的母亲成为一条
汹涌的运河，旧的树叶就忍不住私奔
“一切值得被信任的事物
都理应有去无回”
在无人小径，丢弃自己孱弱的背影
也就是丢弃腐朽的经书，和门中清规
每当一片树叶落进长阶，你的额头
就刚好跌落一颗露水，在锈迹斑斑的夕阳下
逐渐看清一个隐士的打坐

3

我的母亲身体里装满了滚石
她独自活了三十多年了
一路走来
全是叮叮当当的声音

4

她失去了美好的珍珠，洁白，硕大。她也被
异性荒唐地如此比喻
它作为腐肉的时候，也相当可口。她是裸石，被河流
一复一日地冲刷，她容纳了太多的亲吻
在旅店，野外，异乡，把自己送给全然陌生的男人
她分不清这些年经历的这些出于前戏的抚摸
她实在无法明白这些年自己在床榻放下的笔直的身子
她使自己
看起来像一具不甘寂寞的躺尸

5

头上长出茂盛的稻草，总有一天
可遮蔽全身
这样就再也不必在白日，躲在树荫的悲痛里
那野生的鲍菇，随风掀起皮肉
像极了他亏欠的夜晚。你与世界的敌对太多
眼线、鼻梁、乳房，这些形成锐角的事物
经不起多余的翻动
你已经是陈年荒寂的土地，再多的
流水也无法扶起粗壮的枯根
“你爱的人，死于旅途，死于昨日
死于非命
死于晴朗的车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