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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白羽毛》:“边地”叙事和“异域”想象(作者:杨荣宏)

作者:赵良田 | 时间:2023-12-29 11:35:42 | 阅读:380| 显示全部楼层




       据考证,白马人是东亚最古老的部族。他们僻居川甘边境的深山,总人口仅万余。四川平武是聚居区之一,约3000人生活在岷山之南。在我们这个56个民族、14亿多人口的泱泱大国,他们是真正的“少数”民族,且是有语言而无文字的“沉默”的极“少数”。幸有作家陈霁深入白马部落,零距离了解他们,研究他们,创作了一部沉甸甸的长篇小说《风吹白羽毛》。
      《风吹白羽毛》以植物猎人踏入白马山寨为关键时间节点,将其作为世界“发现”白马人之始;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这另一关键时间节点,作为白马番官白雄故事讲述之终。作家所截取的这个历史片段,恰恰是白马山寨从天然封闭到被动开放,从遗世独立的相对静止到不可避免地动荡的特殊阶段,同时也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加速形成、更加紧密、更加巩固的重要阶段。中华民族是56个民族的共名,中华文化的基本面貌是多元一体的面貌。1902年,梁启超先生在《中国学术之变迁之大势》中提出了“中华民族”的概念。我们自称“中华儿女”,是偏重于从文化的角度来看待我们自己,而“炎黄子孙”的说法,则是偏重于从血缘关系的角度来看待我们自己。“中华民族”的自我认同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其实,到今天仍然并没有彻底完成,仍处于正在进行时态。深入了解和进一步认识包括白马人在内的各少数民族,是增强中华民族大家庭凝聚力和向心力,进行中华民族内部有机整合深度融合的重要前提。陈霁长篇小说《风吹白羽毛》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了解、认识白马部族及其文化的非常重要的途径。
       从写作技巧的角度看,这部作品明显遵循着“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原则。这,恰恰是陈霁拿手的非虚构手法。所谓大事,是指重大历史事件,是宏观的史实;所谓小事,是指具体角色的恩怨情仇,是微观的“情事”。大事谨慎,小心求证;小事恣意,大胆假设。史实,以戴维·沃克等四个洋人(植物猎人)闯入白马山寨为关键节点,昭示着山寨大门打开已经不以白马人的意志为转移,洋人的相机、“丹药”、最新式的步枪,这些现代科技“文明”的侵入已经不可避免;小说着重呈现了白马人近百年来所遭遇的瘟疫流行、鸦片泛滥,匪乱,兵祸以及国共内战的历史事实,反映在这个历史阶段白马人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道德伦理各方面经历的大变局,反映了白马人内部的权力利益的博弈,和他们与外部势力之间的生存斗争,接下来是国共内战,中国共产党建立人民民主政权,白马人卷入时代大潮,参与新政权之下的政治生活,无论白马番官白雄与川北行署主任的互动,还是他与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泽东的见面,都是有着史实依据的。这样的书写,都是典型的非虚构手法,直接增强了故事的现实感和可信度。
       与此同时,作家采取纯虚构的手法,让残酷血腥的暴力情景、荡气回肠的情爱场面交替呈现,让阴狠毒辣的老谋深算和快意恩仇的酣畅淋漓次第展开,白马部族内部的你争我夺,白马部族与土匪、地方势力、国民党中央军之间的你死我活相继上演。小说中的战斗场面,逼真,惊险,激烈,刺激;小说中的情爱细节,精彩,热烈,煽情,动人,让读者能沉浸其中享受到阅读快感。
        小说塑造了众多的人物。有名有姓的男人如多嘎(白雄)、背脚子兄弟(解放初的龙安县长)古老三、头人格庄、老番官杰瓦、巫师才介、土司王秋园、恶霸龙文彪、匪首朱天棒、特务队长汤羽,白马女人如波兰早、拉雅、艾玛、索曼早、拉姆、玛格、多蒙早等等,都血肉丰满,各具个性。尤其是主人公白雄,能言善辩、口才超凡、工于心计,重情重义又残忍冷酷,嫉恶如仇却与各种恶势力同流合污,成功地塑造了一代枭雄的形象。当然,与其简单地认为,作家在批判男人的“野蛮”,毋宁说是在歌颂男性生命力之健旺;在作家眼里,那些女性无一不温柔、美丽、热烈、深情,简直就是善与美的化身,作家毫不掩饰对她们的真诚怜惜与由衷赞叹。男子的彪悍、血腥,女子的深情热烈,这恰恰是“边地”叙事的一个重要特点。
         作品的生活积累相当扎实。在P226,“拉姆过足了烟瘾,用一块抹布擦拭着烟枪,说,‘我算过,一亩地可以栽一万二千株烟苗,结两万多个烟桃子,出六十两左右的烟。一个花儿匠从头到尾,拿走的不到六两。……’”这样的对话,只有建立在科学考证的基础之上才可能写得出来。其细节多么结实、多么富于质感——用“一小块麻布”擦拭烟枪!补充一句,在此前面,作家说到了龙文彪送给白雄的烟枪“极其精致”。如何精致呢:“烟杆为黄花梨,烟嘴为翡翠,金镶玉。”又比如,有意识地将白马人照明用的箭竹、油松,打猎用的“啄啄枪”、装饮水的牛尿泡水囊等器物,星罗棋布于行文之中,就是在有意营造一种“别处的生活”。在P56,“儿子们一路走,一路丢几粒青稞、燕麦、豌豆和兰花烟种子,直到翻过杜鹃山,来到岷山之南。”为了逼真,作家在物候方面也是颇为用心的,“现在,特别的花香引起了多嘎的注意。这是一个鲜花盛开的季节,牵牛花、鼠尾草、醉鱼草、野棉花、五味子、野菊花,还有洋芋和荞子,都在花期。”为啥不厌其烦地一一罗列这么多开花植物?就是为了逼真,为了建立起跟读者之间的信任关系——什么季节什么花开,人们干什么之后,又干什么,赋予故事可触可摸的生活质感,较为成功地满足了读者的“异域”想象。
      总之,《风吹白羽毛》是作家陈霁深入白马部族聚居地多年、潜心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是一篇没有前例的白马风情志、一部鲜活生动的白马人物传、一卷白马部族风起云涌、波澜壮阔的近现代历史画卷,这,是生活对拥抱生活的作家的丰厚馈赠!


注:
    《风吹白羽毛:“边地”叙事与“异域”想象》在2023年12月28日《文学报》第16版发表












作者简介:
      杨荣宏,作家、评论家。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四川文化艺术学院创意写作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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