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民作品：那双眼睛

        见过许多眼睛，可最难忘的是那双在朦胧暗夜里逸光流彩、动人魂魄的眼睛。
        在去往海滨之城的列车上，你我不约而同的转身，目光也不约而同的对接——哦，你的眼睛好青春。对话由此开始，但第一句说的什么，已恍惚了，好像那话题是渐渐有了生气的。当时的感觉似乎很温馨又很闷热，很舒心又很拘谨……你我就那样注视着，交谈着，继而又倾诉着。心灵在交流中沟通，灵魂在倾诉中走近。你好熟悉——我这样对你说，你也这样对我说。不知不觉中，天暗下来，列车顶灯橘黄色的光极柔和地笼罩着你和我。你望着我，若有所思，似乎想悄悄地传递什么，又好像在静静地等待什么，祈盼什么……忽然，顶灯灭了，只有地灯发出微弱的光，属于你我的那方空间顿时朦胧一片。你我面对着，侧身躺在各自的铺位上，呼吸似乎有些加重，血流好像有些加快，生命仿佛正在穿越神秘的隧道。你我好久没有说话，只有你的眸子在昏暗中如秋湖之光，对着我一闪一闪的，意味深长地感光在我心的底片上。这时，我才对无数文人说过的那句话——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有了深切的体悟。
        你就那样意味深长地望着我，搅动着我心的池塘。在你目光的召唤下，我感觉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正托举着我的生命慢慢浮升——我的生命好像到达了一种从未到达过的境界，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昂扬与欢欣，周身的每一粒细胞似乎都在裂变、跃动与歌唱……你就那样意味深长地望着我，望着我，直到牵来新一天的第一缕曙光。当你听说我就要在前方小站下车，待滞留一天后方能抵达你已先到的滨城时，你的眼神似乎有些惊乱，默默地将胸前的蝴蝶结取下递到我的手中，一股温热倏然涌上我的心头。到站了，你送我下车。在清爽的晨风中，你望着我，仍那样意味深长……
        与你分手一天，脑门前挂满了你的眼睛。无论走到那里，总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你长长睫毛下那双秀美的意味深长的眼睛——抵达滨城，一种燃烧的情感灼烤着我，使我第一次体验到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这样一双眼睛，犹如生命中不能没有头上千尺那轮太阳一样。怀着一丝悠悠的希冀，我走到松软的沙滩上，将目光撒向蓝幽幽的海，却见那海里也满是你忽闪闪的眼睛。当我收回漫游的目光时，却发现不远处有一熟悉的身影正依栏远眺。我以为是幻觉，却又不自主地走向那幻觉——真的是你！我站在你面前，你惊喜的眼睛里分明有一种晶莹的液体在滚动。迎着你盛满柔情的眼睛，我自问：莫非冥冥之中真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是它，让你我从异域出发，先后退掉某一次的车票，相识在那特殊的空间里，又相逢在这梦幻般的沙滩上……
        两天后，你我又要分手了。何时才能再见呢？你情真意切地问。我一遍又一遍读着你的眼睛，一任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一次次闪动在我生命的波涛里。
        日子，一个接一个远去了，那双眼睛仍那样意味深长地望着我，望着我，像一对启明星，每日里将我轻轻照耀……

*修改于2016.12.3.北京一隅怡心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