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叹人生苦
娘说,苦娃死了,砖厂里码窑,窑倒了,活活砸死了。可怜,客死他乡啊,骨灰都没弄回来。
我的鼻子突然就变得酸涩,眼睛也湿润了。防佛一下回到了十年前......
"有娘生,没娘教,苦娃没人要!"
小时候,我常常看见一群小伙伴围着苦娃唱着这样的顺口溜。每当这时候,他都目光呆滞地看着大家,满面惶恐,不知所措。
那时我比苦娃还小, 我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这样对他,就扑到娘怀里,仰着头问娘:"娘,苦娃为什么长得和我们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啊?"娘抱起我,把我的脸贴在她的胸口。
"他的头发又细又少,还黄黄的,他的眼睛老是呆呆的,嘴巴像大雄的嘴巴,嗯..."我努力找着苦娃的不一样,"他的嘴角常常流口水...."我抬头看着娘,"他的衣服都不晓得是什么颜色的,因为补疤太多了 .....冬天也打光脚...."
"哎…....,"娘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他没娘爱他呀!"娘把我搂得更紧了,她用她的下巴轻轻地磨蹭着我的额头。
"苦娃的娘呢?"娘的怀抱那样温暖舒适,让我昏昏欲睡,我的声音开始变得含混不清。
"走了,"我地回答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娘拍着我的后背,轻轻地回答我。
"他娘什么时候回来呢?"
"等我们这里公路通了,他娘就回来了。"
"娘,什么时候才能通公路呀?"
"再过十年,......"
"十年是多久啊,娘...."
......
从那以后,我就老是往老村长家跑,每次去都是一个问题"村长爷爷,公路修到我们这里了吗?"开始的时候,老村长还会摸摸我的头说, 笑眯眯滴说 快啦!快啦!这娃娃还关心村建设呀。然而,我去的次数多了,老村长也怕我了,看见我几乎都躲着我走。
现在回想起来,老村长那是心虚,因为他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见到通公路的那一天。
结果,我也没等到那一天----在外务工多年的父亲把我和娘接到城里了。
离开的那一天,所有的小伙伴都来为我送行,只有苦娃没有来。我问青山:"苦娃哪?"
"他爹的脑袋又犯糊涂了,不晓得又跑哪儿去了,苦娃正忙着在三百步挖红苕呢!"青山回答我。
"他才比我大一岁,挖得了红苕??"我吃了一惊。
"哎......,"青山叹了口气,"没娘的孩子像棵草啊......"
"嗨起力!哟呵!嗨起力!哟呵!......"一阵阵号子声隐隐约约传近我的耳朵,我拉着青山寻声快了跑去。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当时看见的画面。
在寒风中,苦娃背一挑红苕压弯了腰,他赤裸的上身一根一根的肋骨清晰可以见,汗水淌在他的脸上胸口,他的头想要努力地往上仰,却不得不被肩上百十来斤的重担压下去,他一手扶着扁担,一手拄HE着一根木棍,嘴里不停地喊着号子:"嗨起力!哟呵!"他每前进一步,我都都能看见他的双腿在颤抖......
那一年我十岁,苦娃十一岁。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怎能相信,一个不足扁担高的孩子,怎么能承受起那样的重量?!
我和青山帮忙把压在苦娃身上的红苕抬到了他家。我哭着说,苦娃,你再等等,等通公路了,你娘就u回来了。村长爷爷说,快了......
"哦,"苦娃抱着扁担,呆呆地看着我,"很快是多久..."
"十年,我娘说十年.!"我立马回答道,向事做一个庄严的承诺.....
"啪啪啪......"
耳边的鞭炮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十年后的今天,村里真的通公路了,大家放鞭炮庆贺这历史性的一刻。
娘没骗我,娘骗了我。
苦娃的娘没回来,苦娃也回不来了......
十年一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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